曾銘偉小的時候,看在他已故父親的份上,管夫人對他還算客氣,可隨著他長大,開始與兒子有了競爭關係,管夫人就很不待見他了。尤其曾紹權對他又另眼相看,有什麽好的都緊著他來,管夫人就更不高興了。


    她心裏也明白,自己的兒子雖然身體裏有曾家的血液,但畢竟是姓管的,怎麽也不如曾銘偉親近,但還是希望兒子能得到最好的。


    聽說曾銘偉來探望自己,管夫人換了身衣服,不緊不慢地下了樓。隻見曾銘偉正像個土老包進城一般,東瞅瞅西望望,仿佛沒見過好東西一般,一身的窮酸氣。


    管夫人心中厭棄,皺了皺眉頭。


    管泊舟則友好地站在曾銘偉身邊,“怎麽回去得這麽急?不能多待幾天嗎?”


    曾銘偉心裏想,叔叔親自致電,這裏麵肯定有管泊遠的推波助瀾。不過管泊遠在管家是個另類,心思也不在權勢鬥爭上。他客氣地道,“那邊還有公務等著我處理,總不能一直在外麵玩。這次來上海事先沒有和叔叔商量,他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容忍我這些天已是難得,再待下去,他就要發火了。”


    曾紹權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對待晚輩更是寬仁,但若是觸了他的底線,惹他發火,後果也是不堪設想。


    管泊舟雖然不舍,也不好再堅持下去,“明天就動身嗎?你是坐船還是坐車?我去送你。”


    曾銘偉笑著道,“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難道連回家的路也找不到嗎?對了,你最近是不是沒什麽事兒,閑來去廣東找我玩,我帶你開開眼界。”


    管夫人正好聽到了後麵這句話。


    她立刻意識到,曾銘偉這是在譏諷自己的兒子沒有工作,是個遊手好閑之人。


    她不悅地道,“怕是沒那個機會了。你叔叔前兩日還跟我說,要給泊舟安排工作,或是長沙,或是武漢,總之是要派出去的,哪還能騰出時間來去廣東?”


    曾銘偉和管泊舟同時回過頭來。


    管泊舟無奈地道,“媽……”


    管夫人瞪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了曾銘偉的身上。


    幾年不見,曾銘偉的模樣和逝去的兄長越發的相似了。也難怪曾紹權對他親近,每每見麵想到的就是哥哥,這份手足之情豈是能輕易割棄的?


    當年曾家落難,兄長省吃儉用,不論有什麽都可著弟弟妹妹來,到最後自己一身的病痛,年紀輕輕便英年早逝。


    想到這裏,管夫人的心裏也泛起了一絲柔情。


    曾銘偉則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低聲道,“姑姑好。”


    聲音打斷了管夫人的思緒,將她重新帶回到現實中來,也讓她很快意識到眼前的人不隻是侄子,還是兒子的競爭者。


    那絲柔情頓時消散得幹幹淨淨,隻剩下厭棄和敵意。


    管夫人不冷不熱地道,“你怎麽來了?”


    一副並不是很歡迎的口氣。


    曾銘偉既然會來,自然也預料到了姑姑的態度。他淡定地道,“叔叔命我明日啟程回廣東,所以特來拜會姑姑,給您請個安。”


    管夫人‘哼’了一聲,滿臉不高興地道,“請安也就不必了,你來上海數日,卻始終不見人影,如今要走了才來見我,又有什麽意思?”


    曾銘偉道,“那可不行,我要是不來,叔叔會罵我的。”


    言下之意便是要不是看在曾紹權的麵子上,他才不會拿自己的熱臉去貼旁人的冷屁股呢。


    管夫人大怒,可對方畢竟是個小輩,她也隻能克製著自己的情緒道,“你叔叔還說什麽了?”


    曾銘偉笑道,“叔叔說,你這個姑姑最是小肚雞腸,你要是不去,她肯定會記恨的,將來跑到我麵前來說理,吵得他耳根子疼,要我無論如何都要過來看上一眼,這樣他將來也有話說。”


    管夫人氣了個倒仰。


    管泊舟見狀,連忙站出來做和事老,“怎麽都站著說話,快坐下。”又吩咐丫鬟送來茶點。


    管夫人氣得咬牙切齒。


    這個曾銘偉,仗著哥哥的寵愛,已經有些無法無天了。


    將來尋到機會,她一定要跟哥哥好好說道說道才行。


    曾銘偉聞聲大咧咧地坐了下來,甚至蹺起了二郎腿,絲毫沒把自己當外人。


    管泊舟問道,“晚上就在這邊吃吧,我讓後廚這就準備。”


    曾銘偉擺了擺手,“不用忙了,我晚上還有約,就不打擾了。”


    管夫人見他絲毫不給自己兒子麵子,冷笑著道,“銘偉才來上海幾天,就忙成這樣,要是再待下去,怕是要比你遠哥還勞心勞力了。”


    曾銘偉道,“我也覺得自己更適合上海,燈火輝煌的,可比廣東有趣多了。”


    管夫人聞聲臉色微變。


    他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覬覦自己兒子的位置不成?


    上海能有今天的成就,泊遠花了多少心血?


    管夫人可不會讓人來占兒子的便宜。


    她麵無表情地道,“上海有今日的輝煌,多是你遠哥廢寢忘食的結果。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總是不務正業,也該學著如何掌管一方土地,做出一番事業來了。”


    言下之意便是曾銘偉不如自己的兒子。


    曾銘偉並沒有往心裏去,“我吊兒郎當慣了,何況就算如此,廣東也沒出什麽亂子。”


    管夫人心中不屑,嘴上卻不再多言。


    曾銘偉坐了片刻,喝了半杯茶,便起身告辭。


    管夫人冷著臉沒有挽留,氣氛十分的尷尬。


    管泊舟隻好出麵道,“我送你出門。”


    曾銘偉笑著應好,兩個人並肩走出了門外。


    走到管家大門口,曾銘偉道,“回去吧,我走了。”


    管泊舟道,“你下次什麽時候再來上海?”


    下次?


    那可遠著呢。


    曾銘偉笑著道,“你放心,將來你成親,我一準過來捧場。”


    管泊舟失笑。


    兩個人相互道別,曾銘偉便沿著街道向前走去。


    管泊舟這才發現他沒有帶車來。


    他想開口招呼,曾銘偉已經消失在了街道的轉角處。


    天色漸暗,曾銘偉的親兵很快便找到了他。曾銘偉坐進了車子,疲憊地歎了口氣。


    這一路走來,當真花了不少力氣。


    想著晚上還有飯局,曾銘偉重新打起精神,讓司機將車子開到了三慶樓。


    下了車,他由夥計送到了二樓的雅間。


    等了半晌,閔庭柯姍姍來遲。


    曾銘偉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閔庭柯笑著道,“曾市長下帖子,我敢不來嗎?”


    兩個人入了座,閔庭柯開門見山地道,“你要回去了?”


    曾銘偉無奈地點了點頭,“不回不行啊,叔叔打電話了,我要是再不走,就要挨罵了。”


    閔庭柯道,“你還怕挨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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