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白蓉萱聞所未聞,半晌說不出話來。


    閔庭柯笑著道,“這種事你聽著新鮮,回頭聽得多了,也就不當回事了。”


    白蓉萱好奇地問道,“六叔,是所有的商會都如此,還是隻有華洋商會如此?”


    閔庭柯道,“這讓我怎麽說呢?的確有一部分商會偷雞摸狗,隻要是能賺錢的買賣,就沒有他們不敢幹的,什麽肮髒手段都能使得出來,更有草菅人命者,不在少數。現如今這世道,人人都隻為自己的利益,商會要養著這麽多人,總得找個賺錢的道。不過這也隻是一部分罷了,還是有很多商會走正道,正兒八經做生意的。”


    白蓉萱道,“這就是六叔不待見華洋商會的原因嗎?”


    閔庭柯一愣,隨後便笑道,“不全是,我隻是單純不喜歡蘇成先這個人罷了。”


    白蓉萱點了點頭,還要再說,盧家大少爺已經去而複返,快步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慚愧地道,“對不住對不住,家裏出了這樣的事兒,下人們手忙腳亂六神無主,芝麻綠豆大的事情也得來問一問,真是讓人應付不來。”


    還不是盧家沒規矩嗎?上行下效,主子打了什麽底,下人們有樣學樣,能有什麽好?


    閔庭柯心中不屑,直接問道,“你就著先前的話接著往下說,你跑到景江樓後院,又發生了什麽?”


    盧家大少爺見他感興趣,頓時打起了精神,繼續說道,“我聽到蘇成先的動靜,起先也沒覺得如何,畢竟是人華洋商會的地盤,蘇成先在這裏進進出出最是正常不過,可奇就奇在,那深更半夜的時間段,要是沒什麽要緊事兒的話,誰會在外頭遊蕩呢?”


    閔庭柯點了點頭,“沒想到你喝多了酒,反而比平時更精明了。”


    這話怎麽聽都不像讚揚,盧家大少爺聽了卻喜笑顏開,高興地道,“這就叫傻人有傻福,我想著蘇成先親自出馬,必定是有什麽大事,於是便沒有急著離開。好在是深夜,那條暗巷沒有人來往,正好給了我機會。我貓著腰,往近處又小心翼翼地湊了湊,就聽另外一人說起話來。起先還沒聽出他是誰,還是蘇成先開口稱呼,我這才意識到對方居然是白元德!”


    閔庭柯道,“蘇成先如何稱呼他的?”


    盧家大少爺道,“白二爺。您想想看,放眼整個上海灘,能被蘇成先如此稱呼的人,還有誰?”


    閔庭柯道,“你繼續說。”


    盧家大少爺振作了精神,壓低聲音道,“我當時就覺得納悶,這白家怎麽和蘇成先攪和到一起去了?要知道那白老太爺活著時,可是最瞧不起商會的了,怎麽如今卻變了天?而且白元德平日裏不怎麽露麵,整日泡在娘兒們窩裏,怎麽會親自來到景江樓與蘇成先會麵呢?想到這裏,我霎時明白過來,這兩人肯定在商量什麽大事。”


    他說得神神秘秘,聽得白蓉萱都跟著緊張起來。


    盧家大少爺道,“很快兩人便進了屋,這聲音幾乎就聽不到了。我見沒什麽動靜,就準備離開,沒想到就在這時,院子裏有傳出了第三個人到來的聲響。”


    閔庭柯微微一笑,“姚家的人到了。”


    盧家大少爺道,“正是。我一聽姚家的人也跟著湊熱鬧,這心裏就更好奇了,像是被貓撓了一般,恨不得把耳朵伸到院子裏去聽。可蘇成先這老狐狸做事,那也是相當的謹慎,雖然深夜,但仍在院子裏留了不少人,哪怕是一隻蚊子飛進去,也會被立刻拍死。”


    閔庭柯道,“後來呢?你就走了?”


    盧家大少爺得意地道,“怎麽會呢?這人的好奇心一旦起來,輕易就壓不下去了,我思來想去,覺得要是就這麽離開,未來幾天都別想睡個好覺了。於是我在景江樓後牆外麵繞兩圈,結果您猜我讓我發現了什麽?”


    閔庭柯淡定地坐在椅子上沒有接話,反而是聽得津津有味的白蓉萱忍不住道,“什麽?”


    盧家大少爺道,“原來景江樓後牆的一個角落裏,居然有個狗洞。我也不怕六爺笑話,當時我喝得迷迷瞪瞪,腦子裏就隻裝著一件事,哪還顧得了別的?於是我小心翼翼地試著往裏鑽了鑽,沒想到狗洞非常的寬敞,剛好能容一個人進去。”


    閔庭柯緩緩道,“你這記性也太差了。你忘了當年華洋商會曾養過七八隻大狼狗了?那狗站起來,足足有一人多高,平日裏吃的比人還好,養的又凶又壯。”


    盧家大少爺聞聲愣了愣神,隨後才一拍大腿,“哎喲,您這麽一提我就想起來了。後來正是因為這幾隻大狼狗,才惹出禍事來,是吧?六爺!”


    閔庭柯笑著沒有吭聲。


    白蓉萱不解地道,“什麽禍事?”


    不等盧家大少爺開口,閔庭柯便先一步說道,“看管狼狗的小廝做事不盡心,後頭又有華洋商會這麽個靠山,正所謂狗仗人勢,這人一旦有了勢力,也不是什麽好事。大概是兩年前吧,那狼狗掙脫了束縛,跑到大街上見人就咬,傷者無數,甚至咬死了一個老人和兩個孩子。這事鬧得很大,無數人跑到華洋商會大門口要說法。當時管泊遠也是新官上任,哪裏能忍得了這個?當即命人將所有狼狗全部亂棍打死,連帶著華洋商會也賠了不少錢。”


    盧家大少爺在一旁補充道,“為了這事,華洋商會上躥下跳的,找了不少關係呢,可遇到管泊遠這油鹽不進的榆木疙瘩,拳頭就像打在了棉花上,一點兒用也沒有,最後隻能認栽。”


    閔庭柯道,“管泊遠這個人……雖然是靠裙帶關係上位,但還是有些真本事的,也是真心想做出一番成績來大小人們的顧慮。華洋商會正好撞到了槍口上,也算倒黴。正所謂槍打出頭鳥,管泊遠正急著立威,有人送上門來,他還能手軟嗎?”


    盧家大少爺道,“可不是嗎,此事之後,華洋商會和管泊遠的梁子就算結下了。當時蘇成先見管泊遠年輕,以為是個軟柿子,又拿出那從前的老一套來對付,卻被管泊遠見招拆招。到最後管泊遠的位置坐的穩穩當當,反倒是華洋商會先服了軟。”


    閔庭柯冷笑一聲,“他不服軟行嗎?管泊遠沒用多久便把權力握在手裏,一聲令下,哪個敢不遵從?海關那頭打聲招呼,但凡是華洋商會的貨物必要被卡上一卡,一次兩次還行,老這麽整,換作是誰能受得了?”


    白蓉萱想到先前見管泊遠的場景,當時隻覺得他舉止有禮,待人也十分的客氣,沒想到卻是如此厲害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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