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倒是變得聰明起來,人也謹慎了不少。


    閔庭柯微微一笑,道,“你對閔家知道多少?”


    周老六茫然地道,“隻知道閔家有錢,多到花也花不完。”


    其他的那就一概不知了。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畢竟是一群靠搏命廝殺求生的馬匪,能顧得好自己就不錯了,誰還能顧得了別人?上海離這裏千裏之遙,誰知道什麽閔家白家的,有錢的才是好人家。


    閔庭柯並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身份,而是道,“我既然敢說這樣的話,在閔家自然有點兒地位,否則空口白牙的,豈不讓人笑話。”


    他地位貴重,要是被周老六等人知道,難免會讓他們起別的心思。


    周老六還是不肯相信,“你自己心裏也清楚,叫我如何相信你?我這群兄弟要是真跟了你,回頭發現全都是騙人的把戲,到時候我們怎麽辦?”


    閔庭柯想了想,“你賭過沒有?”


    周老六點了點頭,“當然賭過,老子在賭桌上摸爬滾打的時候,隻怕你還沒斷奶呢。”


    閔庭柯道,“這就是了,你此刻麵對的也是一場賭局,賭的是要不要相信我的話。賭贏了,你的人生會截然不同,但賭輸了,你這輩子也就玩完了,隻看你敢不敢賭這一把。”


    周老六又猶豫起來。


    閔庭柯一臉淡定,也不忙著催促,靜靜地等著他的答複。


    周老六思慮再三,最終還是咬著牙道,“好!這筆買賣我做了,可你要是敢騙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要把你碎屍萬段。”


    閔庭柯點了點頭,“你身後的這群兄弟,跟你都是一條心吧?”


    周老六道,“那是自然,我們出生入死,早已不分彼此。”


    “真的嗎?”閔庭柯道,“事關重大,你最好還是確認清楚地好。”


    周老六雖然不願意,但還是耐著性子對眾人道,“兄弟們聽好了,閔家要給咱們一條出路,以後跟著我到廣東去討生活,不必再過這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日子了。”


    人群轟的一聲炸開了。


    先前他與人討論,周圍的人都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如今聽來,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有人高聲道,“六當家,你是不是被人灌了迷魂湯?放著好好的日子,去什麽廣東?那裏人生地不熟,被人賣了都找不到回來的路。”


    還有人道,“何況咱們是馬匪,到了廣東不是羊入虎口嗎?分分鍾就會被抓起來槍斃的!”


    大家議論紛紛,對這個提議都不太讚成。


    周老六大聲道,“嚷嚷你奶奶個熊!你們說的話,難道我沒想過嗎?可你們自己想想看,這馬匪是能做一輩子的嗎?等你老的提不動刀了,下場如何,前頭沒有例子嗎?”


    他話音一落,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


    甚至有人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寒戰。


    那下場……眾人都親眼目睹過。


    沒用的老人會被扔進沙漠之中,最後不是幹渴而死,便是成為狼群的腹中餐。馬匪中素來有這樣的規矩,弱肉強食,不養廢人。


    一旦對馬匪幫派沒有作用,便會被毫無顧忌地舍棄。


    周老六繼續道,“趁著這個機會,大家上岸做回良民,以後過安定的日子,還能偷摸回家鄉看看老娘,有什麽不好?一輩子窩在土匪窩子裏,能有什麽出息?”


    有人道,“六當家,這都是人家的一麵之詞,你就這樣輕信了?萬一他是糊弄咱們的,那可怎麽辦?”


    這也是周老六最為擔心的。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隻能咬牙道,“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情願去闖一闖,賭贏就能活,賭輸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三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縮頭是王八才幹的事兒,老子可不做縮頭烏龜。”


    眾馬匪麵麵相覷,一時死寂一片,都拿不定主意。


    周老六道,“實話告訴你們,探子發現的軍隊,這次的目的便是咱們的馬匪窩子,就算退回到寨中去,最後也是個死!咱們手裏的刀片子,怎麽能是子彈的對手?”


    眾人一聽,都漏出驚恐的神色。


    周老六道,“願意跟我走的兄弟往前一步,不願意冒險的便自行回山寨好了,我周老六絕不為難你們!以後山高水遠,大家各自聽天由命吧!”


    他這樣一說,立刻便有人道,“六當家,我跟你走。”


    “我也跟你走!”


    聲音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也有人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拍馬而去,準備回山寨裏報信,提前做好應對措施。周老六也沒有為難這些人,眼看著月色下駿馬在沙丘中縱橫起伏,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閔庭柯悄悄打量了幾眼,留下的人大概有六十幾人,倒也足夠用了。何況這些人做馬匪久了,身上的匪氣太重,一時半會兒怕是消磨不掉,人數太多也的確難以壓製調教,這個數字就剛剛好。


    他心裏十分滿意,點著頭道,“停了這麽久,咱們也上路吧,免得馬匪窩子裏的人得知了消息再追上來,到時候怕是會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煩。”又對常安吩咐道,“到前頭的城鎮上給這些人都換身衣服,起碼看著正常些,別一個個髒兮兮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帶了一夥兒乞丐到處遊走呢。”


    周老六等人聞聲立刻低頭打量起自己來,還有人小聲嘀咕道,“這可是我最好的衣裳了……”


    常安見閔庭柯這麽一會兒的工夫便收了六十多個馬匪進入隊伍,事先又沒有任何征兆說明,他自然接受不了,張了半晌的嘴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閔庭柯見狀笑了笑,“別傻站了,上路吧。”


    他重新坐回馬車裏,常安也顧不得周老六一夥人,高聲道,“繼續趕路!”


    閔家的下人見了這樣的陣仗,原本以為必是一場生死廝殺,譚龍和譚虎甚至都已經到了拉開了架勢。可如今不但仗沒有打起來,這些馬匪還被閔庭柯收為己有,大家一個個麵露不解,都不知道閔庭柯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不過見閔庭柯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情,他們也稍稍放下心來,趕車的趕車,騎馬的騎馬,再次踏上了路程。


    周老六等人木訥地停在了原地。


    有人上前道,“六當家……咱們怎麽辦?要不要跟上去?”


    都已經這個地步了,還有退路嗎?


    就算這會兒回到馬匪幫,叛徒又能有什麽好下場?


    周老六自然也不清楚今天夜裏到底發生什麽了,怎麽和自己預想的完全不同呢?


    稀裏糊塗地就上了賊船,成了別人家的小弟。


    明明他才是賊呀!


    周老六硬著頭皮道,“怕什麽?跟上去,我倒要看看他是哪路高人,有多大的本事。”


    他翻身上馬,緩緩地跟上了閔家的隊伍。


    其餘馬匪見狀,也都追了上去,月色下一排長長的馬隊,聲勢浩大,異常得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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