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家人的臉上果然露出不懷好意的表情。


    彭嶼氣不過,正準備開口,就被閔庭柯用眼神製止了。


    這時候不管說什麽,都落了下風。


    好在閔庭柯從來都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他淡淡地轉身看向掌櫃,“這雅間的桌子有點兒小,哪能坐得下如此多的人?另開一間吧,要不然擠擠攘攘的,誰都不舒服。”


    說完轉身就要走。


    餘老爺臉色大變。


    他今天包下鳳鳴樓請閔庭柯來是有話要說,要是真這麽放他離開,那不就功虧一簣了嗎?


    他急忙叫道,“閔六爺留步!”說完就狠狠地瞪了兒子和孫子幾眼,“沒長心的東西,還不讓開了?咱們餘家是這樣待客的嗎?”


    餘老爺的兩個兒子立刻便明白了父親的用意,笑著站起了身。倒是一個最受餘老爺其中喜歡的孫子有些不大樂意,嘀咕道,“不是您讓我們給閔六一點兒下馬威的嗎?怎麽忽然就變了,爺爺是不是老糊塗了?”


    餘老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還不滾出去?”


    幾個孫子灰溜溜地走出了雅間。


    閔庭柯也不客氣,幹脆地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坐下,既和餘老爺保持著一段距離,又不會讓人覺得怠慢。


    餘老爺心中暗暗歎氣。


    雖然他很是瞧不上閔庭柯這副驕傲自大的模樣,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小子論眼裏論心智,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別說自己這幾個不成器的兒子和孫子,就連他本身在閔庭柯這個年級時,還什麽都不懂呢。


    餘老爺對愣在一旁的掌櫃吩咐道,“別傻站著了,趕緊給六爺倒茶。”


    掌櫃連忙轉身出門吩咐,不一會兒就走進來兩個身形窈窕的少女,看年紀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穿著黛青色的長裙,配白色的小褂,領口墜著燈籠花的流蘇。臉上都罩著麵紗,瞧不清真實麵容,可越是如此,越讓人好奇那麵紗下的模樣。


    兩人在一旁的茶桌上的小心翼翼地煮起茶來,動作輕柔優美,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麵的白蓉萱和彭嶼都看得一呆。


    餘老爺得意地道,“閔六爺,這兩位小哥怎麽稱呼啊?好像對咱們揚州的茶藝不大了解的樣子。”


    閔庭柯淡淡地道,“他叫白修治,他叫彭嶼,都是隨我一起來揚州的。”


    雖然沒有談及白家和彭家,但以餘老爺的閱曆又如何猜不出來?他立刻反應過來,對白蓉萱和彭嶼也客氣了起來,“原來是白少爺和彭少爺,請恕在下眼拙,居然沒有認出來。”


    彭嶼淡淡地道,“你又沒有見過我們,認不出來再正常不過,若是認出來才讓人害怕呢。”


    餘老爺的嘴角抽了抽。


    果然是魚找魚蝦找蝦,癩蛤蟆找青蛙。能和閔六玩到一起去的人,就沒一個不伶牙俐齒好相處的。


    恰好茶女已經煮好了第一壺茶,小心翼翼地送上桌子,也算解了餘老爺的尷尬。


    他順勢問道,“閔六爺大駕光臨揚州,可是有什麽事情要處理?”


    就算有,閔庭柯也不可能如實告訴他呀。


    閔庭柯微笑著道,“天下太平的好時候,買賣上又沒什麽讓人操心的,能有什麽事兒?餘老爺多心了,我隻是來這邊小住幾天罷了。”


    餘老爺道,“原來如此,我還想著鄉裏鄉親的,要是有什麽棘手的事,閔六爺可千萬不要見外,隻管吩咐就是了,但凡是能出一點兒力,都沒有拒絕的道理。”


    說得好聽。


    不偷著笑都是好的了。


    閔庭柯不屑地道,“餘老爺的心意我領了,別說沒有,就算有,你覺得以我的能力和手腕,解決不了嗎?”


    狂妄得不行。


    彭嶼忍不住笑了起來。


    餘老爺道,“閔六爺是青年才俊,自然不用人擔心。隻是揚州畢竟不是上海,我也是擔心你不能一呼百應,讓一些不開眼的人給怠慢了。”


    白蓉萱聽著心中一動。


    這話分明是在說閔家在上海的勢力或許不小,但放在揚州未必管用。


    閔庭柯卻異常淡定地道,“未必吧?如今這世上就沒有錢擺不平的事,隻要肯花錢,什麽人不讓路?餘老爺就別杞人憂天了。”


    這口氣……狂得不行。


    餘老爺還沒怎麽樣,他的兩個兒子卻有些坐不住了。一個道,“閔六爺,你小小年紀就如此目中無人,真遇到高手,隻怕會吃虧啊。”


    另一個也道,“年輕人傲氣些倒沒什麽,卻不能太過火,還是低調謙遜些的好。”


    閔庭柯毫不在意地道,“你們這些話,還是留給那些沒用的人聽去吧。身在高位,就不要談什麽低調謙遜了,那都是糊弄小孩子的把戲。何況我就是高手,隻有別人在我這兒吃虧的份兒,能讓我吃虧的人,這會兒怕是還沒生出來呢。”


    餘老爺的兩個兒子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都被閔庭柯這番狂妄至極的話驚得說不出話來。


    餘老爺雖然不喜歡閔庭柯的囂張,但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有幾分資本,背後有閔家支撐,他自然有恃無恐。


    要不怎麽說投胎的時候還是得擦亮眼睛呢?


    餘老爺道,“怎麽隻顧著說話,閔六爺還沒有用飯吧?快讓掌櫃的準備,我還要和六爺喝幾杯呢。”


    閔庭柯故作不明地道,“咦?鳳鳴樓不是戲院嗎?原來還能吃飯呀,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果然不錯啊。”


    餘老爺道,“我和這裏的掌櫃也是多年的交情,這個薄麵他還是要給的。換了旁人,那就不好說了,花錢也未必辦得成。”


    “是嗎?”閔庭柯不屑地道,“那是碰到了脾氣好的,若是換成我,就在鳳鳴樓的對麵再開一家龍吟樓,從裝飾到排戲都一模一樣,但每樣價格都比鳳鳴樓低三分,不出半年,保證能讓鳳鳴樓關門大吉。”


    狠!


    果然夠狠!


    餘老爺道,“誰家的買賣都不好做,誰會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缺德事啊。”


    閔庭柯笑道,“這可難說。我就是沒德行的,寧可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隻要讓我不痛快了,那大家索性都不用痛快了。”


    想到這些年餘家在閔家手下吃得苦頭,緣由居然就是當年的提親,而那癡傻之人正是餘老爺的親兄長,如今也早已辭世。誰能想到閔庭柯會為了這種小事揪著餘家不鬆口,下絆子使手段,壓得餘家翻不了身,簡直是可恨。


    與閔庭柯交道打得多了,餘老爺也知道他是個言出必踐的,倒不是故意托大。他索性道,“六爺是千金之軀,自小嬌生慣養,自然受不得委屈。”


    說話間,掌櫃的敲門而入,卑微地道,“餘老爺,閔六爺,不知道想吃什麽菜?”


    餘老爺淡淡地道,“你這裏準備不出什麽花樣來,我也不為難你,去外頭的酒樓裏定一桌席麵送來,我和閔六爺不醉不歸。”


    掌櫃答應了一聲,匆匆出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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