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父親還活著的話,這裏本該是她的家。她會在這裏出生,在這裏長大,熟悉這裏的一草一木,甚至是地上的每一塊石磚。


    可如今……她每每走進立雪堂,心裏卻始終覺得空落落的,沒有絲毫的歸屬感。


    這裏早已不屬於她了。


    陶清道,“治少爺放心,今年秋天肯定是可以住進來的。”


    白蓉萱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若是能在秋天之前就找到害死哥哥的凶手辦完自己的事,她還想回杭州和母親一起過中秋呢。


    這個白家,這個立雪堂,直到此刻對她來說仍是陌生的。她在這裏,始終找不到歸根的踏實感,反而總是不安,甚至是茫然。


    白蓉萱簡單在園子裏走了一圈,天氣雖然還不算太熱,但仍出了不少汗。陶清道,“治少爺,進屋涼快涼快,坐下來喝杯茶吧。”


    白蓉萱看到前方有一處竹子搭建的涼亭,便道,“別進屋了,更悶得慌,就到那裏坐坐吧。”


    陶清道,“那亭子不常坐人,隻怕都髒了,我這就讓人收拾出來。”說完立刻便吩咐人去叫婆子來打掃。


    白蓉萱沒想到還這樣麻煩,隻是話都已經出口,這時候再變更也不好,隻能笑著點了點頭。


    婆子們手腳麻利,很快便把亭子收拾幹淨,長凳上還撲了一層軟墊。


    白蓉萱忽然想到了自己和閔庭柯在孫家堡飯後閑逛的時候遇到的那個小亭子,她的手帕還落在了那裏。


    她微笑著坐了下來。


    白芹適時地送上茶來。


    白蓉萱見她收拾得幹幹淨淨,梳了兩個小辮子,看著非常的俏皮可愛。


    人是自己找來的,白蓉萱關心地問道,“怎麽樣?在這裏住得慣嗎?想不想家?”


    白芹道,“不想,家裏一切都好,我沒什麽可惦記的,隻要我能把自己照顧好,不讓爹媽操心就行。何況這裏還有哥哥和叔叔嬸子們在,他們對我們可好了。我安安分分踏踏實實地做事,發了月例好捎回家裏去,家裏也能鬆快些。”


    白蓉萱見她懂事,笑著點了點頭。


    一旁的陶清等人也是滿臉欣慰地微笑。


    白蓉萱道,“你哥哥如今在做什麽事?”


    不等白芹說話,陶清便上前一步道,“回治少爺的話,白俊如今在幫著采買,他年紀稍大,而且十分的精明,非常會壓價,買回來的東西也不錯,負責修繕的工頭對他十分滿意。至於白英則在立雪堂的馬廄那邊當差,負責照料馬匹。”


    白蓉萱一愣,“什麽?咱們立雪堂還有馬廄?”


    “當然了。”陶清道,“要不咱們三房的人出門怎麽辦呀。當初三爺活著的時候,馬廄裏還養著幾匹好馬呢,隻不過後來……”


    他猛地了收住了聲,沒有繼續說下去。


    白蓉萱多半能猜到結果,那些好馬不是病死老死便是被二房的人想方設法討去了。


    她對這些身外之物並沒有什麽留戀,自然也不會放在心上。


    白蓉萱道,“我們現在有幾匹馬?”


    陶清道,“有六匹。以後治少爺若是出門要用車,又或是打發人辦事便可以用咱們三房自己的馬車,不用非得麻煩老夫人。”


    白蓉萱道,“是啊,那的確能方便不少。”她坐了片刻,身上的汗也消了,“正好沒什麽事,我去馬廄看看。”


    陶清擔心地道,“治少爺,那地方味道重,您能受得了嗎?”


    “沒關係。”白蓉萱道,“還沒嬌貴到那個地步。”前世她生活的那間四合院味道也很大,說不出是什麽原因,每天夏天便有一股腥臊味,她起初很不習慣,噴嚏連天,手帕都不能離手,請了兩位大夫來開了藥方都沒什麽效果。後來也不知道怎麽了,她居然慢慢習慣了,還曾苦笑著對吳媽道,“真是稀奇,難道這就是習慣成自然?說不定將來沒了這味道,我還會覺得少了點兒什麽呢。”


    吳媽道,“一到夏天這味道就撲了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誰家偷偷養了狐狸。”


    白蓉萱失笑,“好端端的誰家養狐狸做什麽?”


    吳媽道,“可不是嘛,養那東西不能吃不能穿的,還要好好的供起來才行。要我說,還不如養隻狐狸精來得便宜自在。”


    白蓉萱一愣,隨後便和吳媽兩個人笑成了一團。


    哎,隻要一想到那些苦中作樂的日子,白蓉萱的心裏就格外溫暖。


    前世的自己雖然步履艱難,但身邊卻總有善良的人出手相助。就比如從未放棄過自己的吳媽,多番相助的左鄰右舍和孟繁生……


    孟繁生。


    想到這個名字,白蓉萱又糾結了起來。


    這人到底跑去了哪裏?


    他是哥哥逝世時身邊唯一的人,許多具體細節隻有他知道,沒想到他卻一去無蹤,至今仍沒有消息。


    她還有滿肚子的疑惑需要他解答呢。


    白蓉萱失神的輕輕歎了口氣。


    跟在她身邊的陶清問道,“治少爺,您這是怎麽了?可是對哪裏不滿意?”


    白蓉萱回過神來,“沒……沒有……我隻是想到的別的事。”


    陶清這才放心。


    白蓉萱見四下沒什麽人,低聲問道,“陶湧怎麽樣了?田莊那邊有消息傳來嗎?”


    陶清沒想到她會有此一問,愣了愣神才答道,“身上的傷還沒好,不能下地呢。我沒有讓人給他送信,估摸著他也沒什麽話要對我說,自從去了田莊後一直沒什麽消息。”


    這陶湧多半連自己的哥哥也恨上了。


    白蓉萱淡淡地道,“所有的孩子都會自己長大,陶湧雖然是你的親弟弟,但你終究不能保護他一輩子,有些事必須他自己想通自己去麵對,隻當這是對他的曆練吧。否則一直留在你身邊,隻會助長他的壞脾氣,說不定將來會惹出更大的亂子來。吃一塹長一智,希望他能吸取這次的教訓吧。田莊的生活雖然清苦,但自力更生也沒什麽不好。”


    陶清不想談及弟弟,苦笑著低下了頭。


    一行人來到了馬廄,隻見白英正頂著烈日在給馬匹刷背。他高興地哼著小曲,根本沒注意到有人來,嘴裏還在不斷地自言自語著,“大黑刷完了大白刷,給你們全都刷得幹幹淨淨。哎,這要是在我家就好了,把你們全都趕到小溪旁,一會兒的工夫就刷完,這小木桶每次隻能打一丁點兒水,根本就不痛快。”


    陶清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白英被嚇了一跳,急忙轉過身來。眼見著陶總管陪著治少爺一起來的,他急忙放下手裏的大刷子,快步跑了過來,“見過治少爺和陶管事。”


    白蓉萱笑著向他問道,“大中午的,你這是在做什麽?”


    “我……我在給馬洗澡。”白英低聲道,“天氣熱,馬兒也會覺得不舒服,這幾天草料吃得都少了,我怕把他們給餓瘦了,到時候拉不了車。”


    沒想到他對馬照顧得如此周到。


    白蓉萱嘉許地看了陶清一眼——知人善用,這個位置安排得極好。


    白蓉萱道,“你以前在家照顧過馬嗎?”


    白英搖了搖頭,“沒有,我家沒有馬,隻有一頭騾子。自從它到我家來之後,一直都是我照顧的,比別人家長得都壯實呢。”


    白蓉萱點了點頭,走上前看了看六匹馬。其中有四匹體格強健,看著不錯,另外兩匹一匹是小馬駒一匹則是老馬。


    白蓉萱道,“白英一個人能忙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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