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家很快就到了,寬闊的門臉和整潔的路麵,嶄新的大門和瓦片,連帶著門前的小廝都是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


    白蓉萱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同車的白修堯冷笑著道,“元家就喜歡做這些表麵文章,哪怕家裏已經揭不開鍋了,仍舊要擺出一副闊氣的樣子給外人看,我都替他們累得慌。”


    他一邊說,一邊俯身鑽出了馬車,站在路邊道,“多謝六哥,有你的一番話開解,我的心情頓時便好多了。”


    白蓉萱笑著道,“其實我也沒做什麽,不用客氣。”


    白修堯十分客氣地行了禮,“六哥快走吧,免得回去晚了老夫人會不高興。”


    白蓉萱道,“老夫人向來寬厚,哪會因為這種小事生氣呀。”


    白修堯卻道,“寄居人下,終究是不容易的。”


    哪就淒慘成了這樣?


    白蓉萱還想解釋,白修堯卻催促她趕緊離開,車夫趕著馬車緩緩離開了元家的大門。等車子走遠,白修堯卻在路邊站了半晌,元家的小廝察覺出異樣,派人前來打探,一見是他,立刻便笑著迎了上來,“白少爺,您怎麽來了?我們家少爺他……”


    “他去釣魚了。”白修堯淡淡地道,“我知道,我隻是路過罷了,並不是要找他。”


    小廝隻覺得他有些奇怪,倒也沒再多說,“您要不要進去喝杯茶?”


    元征不在,他跟誰喝茶?


    元家人嗎?他可沒那個興致。


    白修堯搖了搖頭,“不用了。”


    他轉過身,慢悠悠地沿著原路返回。


    袁家的小廝望著他的背影,心裏卻一陣打鼓——怎麽覺著今日的白少爺有些反常呢?


    雖說有白蓉萱的開解,但白修堯的心裏卻總覺得怪怪的,他慢悠悠地走在人潮洶湧的大路上,茫然地不知該往哪裏去。


    走著走著,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急迫的聲音,“白公子,請等等!白公子!”


    白修堯停住步子,轉身一看,臉色頓時便沉了下來,“怎麽是你?”


    江耀宗也沒想到居然會在路上碰到白修堯,他一臉驚喜地道,“白公子這是要做什麽去?”


    白修堯的表情就像吞了隻死蒼蠅似的,滿臉都是不快,“回家!”


    本來還想在外麵多晃悠一會兒的,可看到江耀宗後,白修堯立刻便改變了主意,腳步也加快了許多。


    江耀宗緊追不舍,“白公子,難得遇上了,這不是緣分是什麽?我請你喝杯東西吧。”


    語氣中居然還帶著幾分討好。


    白修堯猛地停了下來,冷笑著看向他,“江大少爺很閑嗎?據我所知你們江家自從來到上海之後,一直沒有起勢,全靠著老本過日子,你不思進取想個出路,居然還有心喝東西?還是省了這筆錢,多買幾斤大米是正經,小心坐吃山空,到最後連糊口的糧食也沒有。”


    江耀宗被說得麵紅耳赤。


    江家如今的日子的確不好過。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冒險來到上海的,本想著能搭上鬱家的爐子,沒想到卻被鬱從筠那小子給擺了一道。


    想到這裏,江耀宗的臉上便浮現出了幾分狠厲。


    白修堯懶得多看他一眼,轉身便繼續往前走。


    江耀宗見狀急忙跟上,“白公子,你這是要回家?我送送你。”


    白修堯不耐煩地道,“怕是不順路吧?”


    江耀宗道,“也不過是走幾步路罷了,有什麽了不起的!”


    白修堯冷冷地看著他,“江大少爺怎麽記吃不記打,先前我不是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嗎?你還這樣糾纏著我不放,到底居心何為?”


    江耀宗被問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擱在過去,他這會兒早就囂張地擺明自己的態度了,不過是個俊秀的少年郎罷了,他有一百種手段能讓他乖乖沉浮到自己的腳下。可今時不同往日,別說江家在上海至今毫無建樹,就算是有,對方是白家的人,自己始終是得罪不起的。


    白修堯哼了一聲,不屑地道,“江大少爺,你的那點兒齷齪心思我明白,不瞞你說,上海灘對我有這心思的人不在少數,但能像你一樣恬不知恥像隻沒頭蒼蠅似的圍著我轉的人卻不多。不過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你最好省些力氣,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提起這些白修堯就覺得反胃。


    自小到大,因為他這張比女人還要好看的臉,沒少給他招惹麻煩。


    他小的時候就比同齡人更受歡迎,不論去哪兒,總有人喜歡黏糊著他來玩,甚至還有人對他動手動腳的,到後來誰跟他提出門的事兒,他都是一臉的反感,躲在屋子裏不願意見生人。沒想到這還不算,等他稍稍長大一些,有些上了年紀的人更是喜歡往他身邊湊,甚至有些膽大不要臉的會對他說一些汙言穢語,氣得他都不願意與人交往了。


    他曾一度很討厭自己的這張臉,幾次萌生過毀了它的想法。可每當要下手的時候,他又完全狠不下去心。隨著自己的年齡增大,圍在他身邊的不軌之人也隨之增多,隻是白修堯素來孤傲,又有白家這層護身符,一般的人就算有了齷齪的想法也隻敢在心裏想想,到底不敢說不出來。


    沒想到這個江耀宗卻是色膽包天,自從杭州一別之後,白修堯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遇上他了,沒想到卻機緣巧合地在上海碰上了,接著便是他一度的糾纏,甚至還偷偷跟蹤自己,簡直就是腦子有病。


    江耀宗道,“白公子,我隻是想和你交個朋友,你可不要誤會我……”


    話未說完,就被白修堯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交朋友?你確定嗎?什麽朋友需要你如此的大費周章?你當我是三歲的小孩子嗎?”


    江耀宗眼見著近在咫尺的俊臉,心裏的那股子悸動越發的明顯,甚至手腳都不聽使喚地輕輕顫抖了起來。尤其是對方生氣地罵自己,更會讓他更加莫名的激動。


    白修堯道,“你和我不是同道中人,自然也稱不上朋友,還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身邊。”


    說罷,他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江耀宗望著他的背影,眼神中卻流露出深深地迷戀,而隨著白修堯越走越遠,那股迷戀又轉身變成了得不到後的陰狠與不甘。


    江耀宗緩緩握起了拳頭,眼神也冷冽的像是要吃人。


    路過的人見他一副凶相畢露的樣子,都很自然地繞開了他。


    白修堯本就一肚子的氣,遇上江耀宗就更讓他火大。


    這家夥死纏爛打的本事是跟誰學的?


    他一路沉默地回了家。


    守門的小廝一臉吃驚,“堯少爺,您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白修堯淡淡地道,“我嫌外麵太熱。”


    熱?


    這可是春天,哪裏就熱了?


    小廝莫名其妙地看著白修堯進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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