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修唯口中的歪脖子胡同非常隱蔽,而且周圍破爛不堪,不但空氣中漂浮著一股腐朽發黴的味道,道路也變得異常顛簸。


    白蓉萱忍不住問道,“你這是帶我來了哪兒?”


    白修唯笑著道,“這裏有戶人家想要個上門女婿,我看他們開的價格還挺高,就琢磨著把你賣過去,換筆錢花花。”


    白蓉萱瞪了他一眼,“你這話也太沒正經了,誰會信呀。”


    白修唯道,“不用你不信,一會兒把你塞進人家的家門,你就知道厲害了。”


    白蓉萱懶得理他的玩笑話。


    馬車顛簸了半晌才停了下來,車夫道,“五爺,咱們到了。”


    白修唯上前拉開車簾,最先跳了出去。白蓉萱則等吳介搭好了馬鐙才緩緩下車,打量四周,隻見胡同並不寬,剛好過一輛馬車,若是趕得不巧對麵也來了一輛,聚在中間怕是很麻煩。


    白修唯催促道,“別磨磨蹭蹭的,快點兒!一會兒好戲開了鑼,我唯你是問。”


    白蓉萱道,“早知道這麽遠,我就不讓你帶我來了。”


    何況這裏髒兮兮的,能剪好頭發嗎?


    白蓉萱有些擔心。


    白修唯則二話不說的帶著他進了門,“老楊頭,來客人了。”


    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人聞聲從屋子裏快步走了出來,“喲,是白五爺,您過來了。”他衣著樸素,身上還打著補丁,見人就笑嗬嗬的,隻是缺了幾顆牙,看著有些別扭。


    白修唯道,“過來瞧瞧你。”


    “放心吧,還活著呢。”老楊頭笑著道,“您這頭發不是才收拾過嗎?怎麽又來了?”


    白修唯道,“不是我,我弟弟也要剪一剪,麻煩你好好幫著拾掇拾掇。”


    老楊頭的目光便落在了白蓉萱的身上,“哎喲,這少年公子好樣貌,長得真是一表人才。”


    白蓉萱有些不自在地往白修唯的身後躲了躲。


    白修唯道,“看你這話說得,難道我就是那其貌不揚的家夥了?”


    老楊頭道,“其貌不揚是談不上,隻是和這位爺兒相比,不免遜色了些。”


    白修唯撇了撇嘴,“你這老東西,說話就說話,可也別捧著一個踩著一個呀。”


    他一邊說,一邊示意白蓉萱往屋裏去,“讓老楊頭幫你剪一剪,別看這老家夥上了年紀,但手藝卻是極好的。”


    “極好是不敢當。”老楊頭笑著道,“不過是討個生活,難為五爺信得過,肯賞識罷了。”


    白蓉萱遲疑地看著白修唯。


    白修唯道,“別愣著,趕緊進去。”硬是把她給推進了門。


    既來之,則安之。


    不管怎樣都會比小圓剪得好吧?


    白蓉萱鬆了口氣,幹脆地坐了下來。


    老楊頭找了塊白色的單子圍在她的脖子上,“爺兒想怎麽收拾?”


    白蓉萱哪裏知道?


    她低聲道,“您看著剪吧。”


    老楊頭點了點頭,隨後便動起了剪子。


    白蓉萱隻聽刷的一聲,耳邊的頭發便掉落了一大片。


    她頓時傻了眼。


    怎麽減掉了這麽一大塊?


    白蓉萱欲哭無淚地閉上眼,根本就不敢看了。


    過了差不多一盞茶的工夫,老楊頭道,“爺兒睜開眼看看滿意不?”


    白蓉萱將信將疑地緩緩張開眼,便見鏡子中一個英氣勃發的短發少年郎正一臉詫異地與自己對視。


    這……這還是她嗎?


    白蓉萱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仔細觀察著自己。


    這眉眼……這模樣……分明就是她呀,可又為什麽會如此的不同呢?鬢邊的頭發剪得很短,卻顯得異常的幹淨利落,原本厚厚的劉海都被剪去,露出了光潔的額頭,也顯得她的眉眼越發的清秀明亮。


    她怎麽覺得自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白蓉萱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


    白修唯在一旁笑著道,“看模樣是挺滿意的。”


    滿意!當然滿意了!


    此刻的自己就算站到祖母和母親的身邊,隻怕她們也要愣上片刻才敢相認吧?


    老楊頭道,“我再給爺兒刮刮臉。”


    刮臉?


    白蓉萱急忙道,“不用了,我五哥還要去許江戲院聽戲,耽誤了開場他是要怪罪我的,改天再來麻煩你。”


    老楊頭見狀便不好再說。


    白修唯也道,“老楊頭老眼昏花,見了誰都想給刮刮臉。你仔細瞧瞧我六弟的細皮嫩肉,哪有什麽胡子呀?”


    老楊頭細細端詳,“可不是嘛,這小臉幹淨的,就像那剛剝了皮的雞蛋似的。”


    白蓉萱可不想讓一個陌生人對自己的臉品頭論足,她笑著催促白修唯,“五哥,你到底急是不急?”


    “急急急!當然急了!”也不等老楊頭動手,他親自解開了圍在白蓉萱身上的單子,從口袋裏掏出幾塊零錢丟在了桌子上,“老楊頭,我們走了啊。”


    說完便拉著白蓉萱往門外大步流星地走去。


    老楊頭看著兩人的背影,一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等人走遠之後,他才嘀咕道,“不應該呀……這麽大的男人,怎麽會沒胡子呢?”


    出了門,馬車已不見蹤影,門外隻有吳介站在一旁。一見兩人出來,他連忙上前道,“治少爺,唯少爺,車夫說這裏不能停車,怕耽誤了別人走路,所以把車趕到前麵去了,我這就去叫他來。”


    白修唯道,“別麻煩了,咱們去找他,省著在這邊兜圈子。”


    看那樣子是真的很心急。


    白蓉萱忍不住道,“到底是多好的戲,居然把你給迷成了這樣?”


    “你懂什麽?”白修唯道,“寧可少吃一頓飯,也不能少聽一場戲呀。”


    這得是多大的戲癮?


    白蓉萱理解不了,索性不說話了。


    不過白修唯身邊好像向來隻跟著一個車夫,倒是不見小廝的蹤影。


    等坐上了馬車,白蓉萱才問出心中的疑惑。


    白修唯欲言又止,最終也隻是輕笑著道,“沒什麽,我不習慣身邊帶著小廝,有個車夫就行了。”


    但白蓉萱還是從他的語氣中察覺到了一絲失落。


    她沒有繼續追問,反而向他打聽去了許江戲院的事情。


    說起戲曲,白修唯立刻便來了精神,向白蓉萱徐徐講述道,“許江戲院的年頭可有些久,少說也有一百多年的曆史了,聽說早年間正經出過不少名角呢,不過後來不知因為得罪了什麽人,很是蕭條了一陣子,如今倒是又有些死灰複燃的架勢。他們家以正戲為主,那可是最考驗功底的,沒有十幾年的童子功唱不來。這一次培養的幾個年輕角兒,嗓子都好的不得了,約莫著用不了多久就要紅出天來了。”


    有這麽誇張嗎?


    白蓉萱見他侃侃而談,笑著道,“你好像很喜歡聽戲?”


    白修唯道,“不是我喜歡,是我父親很喜歡聽戲,我記得很小的時候他就抱著我去戲院,有時候一坐就是小半天。他是個戲癡,不但聽得懂戲,還會唱上幾句,而且對唱詞也十分的了解,我若是哪裏聽不懂,他便會一一向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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