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白蓉萱開口,白修朗便道,“既然是老夫人的一番心意,倒也不好拒絕,就讓治哥自己坐車去吧,這樣也方便些。”


    連他都這樣說了,白修唯便沒再堅持,笑著道,“那我跟治哥坐一輛車,路上也有能說說話。”


    白修朗點了點頭,“也行,隻是路上別突然變了路線,到時候我不好找你們。”


    “知道了。”白修唯輕聲答應著,與白蓉萱上了馬車。


    馬車是閔六爺為閔老夫人特意定做的,裏麵裝飾華美,異常舒適。白修唯感歎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還是有錢好啊!看看這馬車,就是不一樣。我坐的馬車一遇到坑坑坎坎的車軸都直響,我真怕哪天一個不對勁兒,它再散架了,那可就丟死個人咯。”


    白蓉萱微微一笑,“不至於吧?”


    白修唯道,“怎麽不至於?那馬車的年紀比我還大呢。好在外三房的日子本來就緊巴巴,我倒也沒什麽感覺,家底就是如此,有什麽好丟人的?反倒是那些打腫臉充胖子的更讓人瞧不起。”


    白蓉萱關心地問道,“家裏的生意不好嗎?”


    白修唯道,“就那麽回事吧?若是放在別的小地方,養家糊口還是沒問題的。但扔在上海灘裏,那就完全不夠看了。好在還能披著白家的皮兒,多少能討些好處,要不然啊……”


    白修唯歎了口氣,並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表情卻寫滿了憂慮與擔心。


    白蓉萱道,“你還年輕,隻要勵精圖治,肯定能重新振興家業的。”


    白修唯一愣,笑著道,“我跟你可不一樣。自從我爹病逝之後,要不是有則大伯父接濟,我們家的日子早就完了。不過小也有小的好處,這點兒家業不被二房看在眼裏,生意上倒也沒受到什麽影響,否則呀……還不早就像吞餃子一樣吞到肚子裏去了?”


    白蓉萱點了點頭,“外二房呢?他們就沒受影響嗎?”


    白修唯苦笑著道,“誰知道呢?這裏麵的事兒,大概也隻有恒伯父自己知道了。”


    白元恒當年選擇背棄外三房的連忙跟著白元德,之後便鮮少與其他兩房聯係,簡直是連大麵也不顧了。


    白修唯顯然不想多談這些,他淡淡地道,“我也沒什麽大誌向,隻要能守住這點兒家底,讓家人不挨餓受凍就行了。”


    白蓉萱忍不住笑道,“這就算不小的誌向了。”


    白修唯問起了白蓉萱在杭州的生活。


    白蓉萱怕穿幫露餡,隻簡單地說了一些。


    沒等白修唯問起南京求學的日子,馬車便緩緩停了下來。


    趕車的車夫道,“唯少爺,治少爺,杏花樓到了。”


    這麽快?


    白修唯應了一聲,率先下了馬車。等白蓉萱隨後跟下來的時候,隻見四周車水馬龍,一片熱鬧繁華的景象。白蓉萱四處打量,卻並不見杏花樓的蹤跡。


    她一臉詫異地看向了白修唯。


    白修唯解釋道,“杏花樓在胡同裏麵,馬車進不去,隻能停在這裏等。”


    白蓉萱點了點頭。


    可每每提到杏花樓的名字,她總是渾身不舒服。


    自小到大,她什麽時候接觸過這樣的地方?


    白蓉萱紅著臉,顯得十分不自在。


    白修唯見狀笑道,“沒事兒,睿二哥既然敢把地方定在這兒,他一個招待的人都不怕,咱們又有什麽可擔心的?你隻要坦坦蕩蕩地跟在我身邊就行。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咱們又沒幹什麽壞事,誰還能說咱們什麽?”


    白蓉萱點了點頭,可那股子緊張勁兒卻絲毫沒有緩解。


    白修朗的馬車也在路邊停了下來。


    他下了馬車,又對車夫交代了幾句,這才向兩人走來。


    白修唯笑道,“你不是走在我們前頭嗎?什麽時候跑到後麵去了?”


    白修朗道,“路上遇到了熟人,在街邊說了幾句話。”


    白修唯沒有在意,三人前後向胡同裏走去。


    說是杏花樓,其實也不過是間普通的宅子罷了。門臉修建得相當恢宏闊氣,朱紅色的大門敞開,上麵的匾額寫著杏花樓三字。白蓉萱練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字,一看就覺得這三個字寫得極好,筆法流暢,又帶著一股婉約的氣息。


    門前兩側擺了兩張長凳,站了幾個青衣小廝。一見到來看,立刻迎上來問道,“客人幾位?是要喝酒還是聽曲子?”


    白修朗麵無表情地道,“我們受邀前來,不知道主人家怎麽定的。”


    小廝笑著道,“敢問是哪位先生定的位?”


    白修朗道,“白家二爺白修睿。”


    小廝臉色微變,“喲,是白二爺,這我可得給您問問,請稍等。”說著便快步跑入了院內,沒一會兒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婦人扭著水蛇腰走了出來。瞧她年紀應該是不年輕了,卻描眉畫眼,臉色塗著厚厚的脂粉,身上的香氣離得老遠仍覺得嗆鼻。


    “我當是誰,原來是白四爺和白五爺來了,兩位可有日子沒來我這兒聽曲子喝酒了。”中年婦人捏著嗓子說話,惺惺作態地道,“怎麽著?是不是也學了那些見風轉舵的小子,都跑到百樂門瀟灑去了?”


    白修朗顯然不願意與她打交道,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白修唯卻笑著道,“怎麽敢讓四月紅出門迎接?家裏事一大堆,誰有閑工夫天天出來喝酒啊?來這裏一次,都夠尋常人家過半年的了。要不是睿二哥今天肯做東,我還舍不得來呢。”


    被稱作四月紅的中年婦人道,“還是白五爺說話利落,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的。白二爺包席請客,我不敢不親自出門招待嗎?”


    白修唯道,“原來是因為睿二哥的麵子……”


    四月紅忙道,“瞧瞧,這就挑理了。白五爺來,我也得親自迎接。”她一邊說話,眼睛卻往白蓉萱的身上瞄,“喲喲,這位瞅著眼生,是什麽人呀?”


    白修唯道,“這是我六弟。”


    四月紅驚喜地道,“原來是白六爺,真真是好樣貌,您上輩子得做多少好事,菩薩給您這樣的好皮囊,放眼上海灘的大家小姐,哪個能跟您比呀,這細皮嫩肉的,晚上的風硬一點兒,都怕給您吹破了。”


    白蓉萱無地自容,尷尬的手腳都不知道往裏擺了。


    白修朗在一旁冷冷地道,“四大家,難道就讓我們在門口說話不成?”


    四月紅反應過來,“瞧瞧我,一見到這天人一般的人物,就不會辦事了。快屋裏請,包間早就備好了,隻等著客人到呢。”


    說著便恭順地請三人入內。


    入門先是一道財神送寶的影壁,繞過影壁則是滿院的杏花。粉嫩芬芳,看得人眼花繚亂,空氣中滿是醉人的花香。


    四月紅在前引路,與白修唯客氣地道,“瞧瞧這院子冷清的,往年這個月份,可是我杏花樓獨一份的好時候,想進來喝杯酒,都得排一個時辰。如今可好了,自從百樂門開起來,生意便越發不如意,照這麽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該關門大吉了。”


    白修唯道,“百樂門的生意很好嗎?隻聽說了開張的消息,還沒去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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