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姨娘當初是蔡二太太做主抬進府裏的。


    當時她全心照顧年少的白修睿,對白元德不免有些冷落,白元德又是個待不住的,沒多久便在外麵養了小的不肯回家,白老太爺得知消息後,將他們夫妻叫到身邊狠狠地教訓了一通。蔡二太太覺得再這樣下去不行,一口氣給白元德抬了四位姨娘,把他徹底拴在了家中。


    貴姨娘便是其中之一。


    她長得有幾分姿色,性格軟糯,白元德很是喜歡了幾日,不過等生了白寶珊之後,她便受了冷落,若非白寶珊常能出現在白元德眼前,怕是早就忘了家裏還有這樣一號人物。


    當年的四位姨娘如今也隻剩兩人,貴姨娘算是個聽話的,從來不敢違背蔡二太太的意思,逆來順受,有什麽委屈都往肚子裏吞。如今上了年月,蔡二太太也懶得修理她,日子便好過了不少。


    白寶珊聞聲皺了皺眉,“這就是個泥潭,難道你還舍不得?”


    貴姨娘歎了口氣,“像我這樣的身份,除非老爺和太太先走一步,否則怎能出得了白家的大門?”


    白寶珊卻不以為然,“事在人為,人的命掌握在自己手裏,自己都不為自己謀劃,誰還能幫你呢?”


    貴姨娘被她的語氣嚇了一跳,“好孩子,你可千萬不要胡來,萬一惹怒了太太,那可就糟糕了。”


    白寶珊知道生母膽子小,倒也沒多說什麽,柔聲安慰道,“你放心好了,我在太太的眼皮子底下,敢胡來嗎?單那一個白玲瓏就夠我受的了。”


    貴姨娘小聲提醒道,“可不敢直呼大小姐的名字……”


    白寶珊冷笑道,“這裏不是沒有外人嗎?難道你還要去太太麵前告發我不成?”


    貴姨娘這些年小心慣了,隻要一提到蔡二太太便如同老鼠見了貓似的。她小心翼翼地道,“小心駛得萬年船,這些年你委曲求全才有今天的好日子,千萬不要為了沒用的心思把這些葬送了。”


    好日子?


    白寶珊簡直無語。


    吃過的苦,受過得罪,也隻有她自己清楚。


    這些年謹小慎微地跟在白玲瓏身邊,連個大丫鬟也不如,還要時時忍受她的壞脾氣,怎麽就算是好日子了?


    想到這些,白寶珊的臉色便難看了起來。


    貴姨娘不敢再說,隻是無聲地歎著氣。


    白寶珊略坐了片刻,“我走了。如今滿院子都是太太的眼線,我在你這裏待得太久也不好,她不喜歡的。”


    貴姨娘點了點頭,親自將女兒送出了門。


    白寶珊想了想,“我那裏有些太太年前賞的熏香,回頭給你拿來些,偶爾點上一些,免得屋子裏都是發黴的味道,人住久了,對身子也不好。”


    貴姨娘忙道,“不用不用,我都這把年紀了,又不去見什麽人,熏哪門子的香呀!既然是太太賞你的,就好好留著吧,讓她知道你把她送的東西給了我,說不定又要發火。”


    白寶珊沒有再說,轉身而去。


    若是可以,這個白家她真是一分鍾也不想多待了。


    可她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飛出這個火坑呢?


    隻要一想到這些,白寶珊便心情沉重,與往日一臉溫柔的笑臉截然不同。


    而棲子堂這邊,閔老夫人見白修治將帖子都寫好了,便命連翹打發人送到外長房和外三房去。


    連翹招呼了個小廝出門送帖子去。


    白修朗接到帖子後有些納悶,他和父親商量道,“怎麽讓我陪治哥去赴宴?”


    白元則道,“治哥初來乍到的,哪裏都不熟悉,讓你幫著帶個路,也是怕他走錯了。”


    白修朗道,“領路是沒問題,我隻是不願意與二房的人接觸。”


    白元則道,“怎麽?怕了睿哥,不敢見他的麵嗎?”


    白修朗如同被人戳了後脊梁骨似的,“我怕他做什麽?這些年和他打的交道還少嗎?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他有什麽可怕的?要不是有內房的產業支撐著,我才不會把他放在眼裏呢。”


    一身少年人的傲氣。


    白元則在兒子的身上恍然看到了多年前自己的影子。


    白元則笑著道,“既然是治哥邀約,你又沒什麽事兒,不如就去陪陪他,也免得他在睿哥的手底下吃了虧。”


    白修朗臉色微變,“不至於吧?難道白修睿還敢對治哥下黑手不成?”


    白元則提醒道,“什麽白修睿,就算不叫一聲二哥,也該叫聲睿二爺吧?哪有這樣直呼別人姓名的?”


    白修朗道,“憑什麽?白修睿每次見了我也是直呼姓名,來而不往非禮也,大家禮尚往來,我也不能怠慢了他。”


    白元則無奈地搖了搖頭,“人家畢竟年長於你,如今又是白家的家主,你心裏雖然不服,但臉上還是要個我裝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千萬別讓人覺得是你不懂尊卑規矩。”


    白修朗歎了口氣,“知道了。”


    語氣非常的勉強。


    白元則笑著道,“記著赴宴的日子,可別錯過了。”


    “那絕對不會。”白修朗又看了眼帖子上留下的地址,皺著眉頭道,“這個白修睿……哦不,睿二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好端端地把聚會的地方定在了杏花樓,傳出去成什麽樣子嘛?”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白元則道,“有心之人自會覺得杏花樓藏汙納垢,不是正經人該待的地方,可真正心思寬容的人也隻會覺得那不過是個喝酒說話的地方罷了,單看你怎麽想。你擺正自己的身份和位置,自然沒人會將髒水潑到你身上。何況地方是睿哥選的,別人就算指責,也隻會說他這個做長兄的不安好心,無論如何也怪不到你的頭上。”


    白修朗這才點了點頭,“行吧,爹都這麽說了,我自然隻有舍命陪君子的份兒。”


    白元則道,“不至於,又不是鴻門宴,怎麽就舍命了?我隻有你這麽一個兒子,你要是沒了命,我還舍不得呢。”


    白元則很少這樣和兒子說話,白修朗聞聲激動地道,“那是,我還得給您養老呢。”


    則大太太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父慈子孝的畫麵。她笑著道,“爺倆這是說什麽呢,這麽高興?”


    白修朗說起了白修睿邀約一事。


    則大太太道,“既然這樣,你這個做哥哥的自然要去了,誰知道睿哥會使出什麽伎倆,治哥哪見過他的手段,有你在身邊,起碼可以提防一二,也免得治哥吃了虧。”


    白修朗撇了撇嘴,“怎麽覺得治哥才是你們親生的,我反倒像是抱過來的呢?”


    則大太太瞪了他一眼,“這孩子,又開始胡說八道了。”


    在白修朗之後,則大太太還有過兩個孩子,隻可惜都沒有留住,很小年紀便夭折了。後來隨著年紀增長,則大太太自知不能再生育,還想為白元則抬兩房姨娘,卻被白元則想都沒想的拒絕了。


    則大太太心裏又是愧疚又是感激,每每看到別人家兒女齊全的場麵心裏就難受不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北枝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湊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湊湊並收藏北枝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