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智嗯了一聲,忽然拔高了嗓音,“大壯,你過來!”


    突如其來的大嗓門嚇了白蓉萱和白修朗一跳。


    跟著白元智的小廝聞聲立刻站起了身,匆匆跑了過來。


    說是大壯,人卻瘦得竹竿一般,反差如此之大,惹得人想笑。大壯一臉尷尬地道,“三爺,您有什麽吩咐?”


    白元智道,“咱們這次出門,頂得可是公差,路上的花銷回去找嫂子要就是了。吃什麽麵條,隻管吃些好的,別委屈了自己。沒看我這兒酒都喝上了嗎?”


    大壯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坐在一旁的白修朗。


    白修朗板著臉一聲不吭。


    白元智道,“你看他幹什麽?這個家裏還有沒有長幼尊卑了?到底是他大還是我大?難道我現在喝口酒吃口飯,還用看他的臉色了不成?”


    大壯忙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看你就是這個意思!”白元智哼了一聲,“趕緊滾,別倒我的胃口,一會兒吃不下飯了。”


    大壯趕忙灰溜溜地跑了。


    白修朗道,“出門前我爹可特意交代了,讓咱們能省則省,不要太過奢靡,你這麽吃吃喝喝的,小心回去不好交代。”


    白元智沒往心裏去,“要省你自己省去,我是不會委屈了自己的嘴。先前還說想嚐嚐佛跳牆呢,要不是礙著大哥的話,我早就點了。”


    點的出,也要這小店做的出才行啊……


    白蓉萱看著白元智和白修朗鬥嘴,隻覺得這兩人都很有趣。


    白修朗氣得不說話了。


    白元智道,“你要是怕花錢,隻管他們坐在一起吃麵條去,我也不攔你。”


    白修朗坐著沒有動。


    白元智嘿嘿一笑,“那你就少多嘴,真把我惹急了,我立刻便往五台山去,看你回家怎麽和大哥大嫂交代!”


    白修朗還真怕他這個想一出是一出的老叔幹出這種不計後果的事情來。


    到時候回到家,他爹還不扒了他的皮?


    白修朗一個頭兩個大,隻能把注意力放到了白修治的身上,“我先前來過一次杭州,當時是專程為了你妹妹的事情來的……”


    白蓉萱沒等他說完,便連忙搶著道,“我聽說了,妹妹在信中說給我知道。我還想著當麵向你道謝呢!”


    “謝什麽,都是自家人。”白修朗客氣地道,“同族中人有難,豈可袖手旁觀?後來那姓江的人家沒有在為難唐家吧?”


    白蓉萱緩緩道,“沒有,你們離開後沒多久,他們便舉家搬遷到上海去了。”


    “上海?”白修朗十分的意外,“還有這種事,我怎麽不知道?在上海也從沒聽到過他們家的動靜,想必發展得並不好吧。俗話說寧當雞頭不做鳳尾,人人都以為上海前景好,遍地都是金銀,可真正到了才知道豪門富貴有多少家,拚得頭破血流也未必更進一步。”


    白元智順著話題問道,“對了,怎麽沒看到你妹妹?那丫頭是叫蓉萱吧?哥哥出門也不來送一送,是不是跟你生悶氣了?”


    白蓉萱聽得頭皮發麻,振作著精神回答道,“先前她衣不解帶地照顧著母親,如今母親才好了一些,她又病倒了不能下床,送行的時候便沒有露麵。”


    白元智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白修朗在一旁道,“我倒是見過一麵,仔細看起來的話,跟治哥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


    那肯定是一個模子啊……


    白蓉萱還真擔心他看得太過仔細,最後戳穿了西洋鏡。她有些不自在的低下頭,心裏緊張的直打鼓。好在飯菜很快端上了桌,也順便解決了白蓉萱的燃眉之急。


    大家安靜地吃起了飯。


    白元智不動聲色地將半斤酒喝了個幹幹淨淨,酒量簡直好到出奇。隻不過獨飲終究寂寞,他感慨地道,“早知道就把唯哥叫來了,你們這一輩的孩子中,隻有他最對我的脾氣。”


    他說的唯哥便是外三房的白修唯。


    白修朗道,“快別這麽說,若是被宥嬸子聽到之後,緊張的怕是覺也睡不著了。如今誰要是說他兒子和你有一分相像,她都要不安好一陣子呢,若是和你多來往,宥嬸子非氣得一病不起不可。”


    白元智道,“胡說八道,我難道是洪水猛獸不成?唯哥和我親近有什麽不好?”


    白修朗笑著道,“宥嬸子正在給唯哥張羅著找親家呢,生怕唯哥像你似的一把年紀也不肯成親,到最後成為孤家寡人一個,那下場可有些淒慘。”


    白元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看你就是欠揍。”


    他們吃過午飯,也正好到了飯點,驛館裏的客人變得多了起來,一時間吵吵嚷嚷的頗為熱鬧。


    白元智吩咐白修朗去付了賬,眾人這才出門。


    白修朗注意到白蓉萱腰間掛著的玉牌,他打量了幾眼,忍不住嘀咕道,“怎麽看著有些眼熟?”


    白元智笑著道,“你個見錢眼開的東西,看到了治哥的好東西便挪不開眼睛了,有沒有點兒出息?”


    白修朗搖了搖頭,“不是不是,這玉牌我好像在哪裏看到過。”


    白元智撇著嘴道,“難道是你的東西,被治哥順手拐走了不成?”


    白修朗皺了皺眉頭想了半天,忽然道,“哦,我想起來了!這玉牌閔家六爺好像也有一塊,我曾經看他佩戴過。”


    “閔六?”白元智道,“他怎麽會有一樣的玉牌呢?”


    白蓉萱隻好把玉牌的來曆解釋了一番,“照我母親的話來說,這玉牌本來就有兩塊,當初閔老夫人嫁入白家時帶了一塊,後來輾轉送給了我母親……”


    白元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閔家那一塊自然留給閔六了。這也難怪,他就像閔家的寶貝金疙瘩似的,什麽好東西不留給他?”


    大家說了幾句話,重新上了馬車繼續趕路。


    白蓉萱趁著沒人,向小圓問道,“吃飽了嗎?”


    小圓點了點頭,“吃飽了,沒力氣怎麽保護治少爺?”


    白蓉萱微微一笑,可想到自己離家越來越遠,心情又沉了下去。不知道家中是何等模樣,母親此刻是不是正以淚洗麵?


    祖母和舅母又在忙些什麽呢?


    她心情格外複雜,靠在車壁上出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夜未睡的白蓉萱困極而眠。


    馬車搖搖晃晃地向前行駛,等到了傍晚便在驛館停下。白元智要了幾間房,大家吃過了晚飯便進房去休息。白蓉萱新換了地方,怎麽也睡不著,一會兒想到了母親,一會兒又想到祖母……翻來覆去,心中惦念的人實在太多。


    想著想著,她又情不自禁地掉下淚來。


    這一行,也不知道是對是錯。


    小圓躺在臨時搭建的小床上睡得正香。白蓉萱坐起身子,披了件衣服輕手輕腳地來到了窗前。


    窗外是一輪圓月。


    她看著靜月出神,一直到深夜才緩緩睡下。


    第二天起床又開始趕路,就這樣走走停停的,三月初三的這一晚,他們已來到最後一個驛館。


    白元智道,“過了這裏便是上海,明兒一早肯定到家了。”


    家?


    那還是她的家嗎?


    白蓉萱也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連回應這個話題,最終隻能苦澀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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