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蓉萱則把王掌櫃單獨叫到了舅舅的書房。這裏是舅舅練字的地方,桌案上擺了許多筆墨紙硯。嚴管事忙著點燈,白蓉萱則利落地坐了下來。


    燈亮了起來,屋內一片明亮。


    白蓉萱讓王德全也坐著說話,不知道被叫來何事的王德全內心卻十分不安,拘束地站在了一旁。


    白蓉萱沒有勉強,低聲說起了年底放賞錢的事情。


    王德全這才恍然大悟,他悄悄鬆了口氣,對白蓉萱如實稟告道,“治少爺,這些年三房的下人一直都有賞錢拿,雖然夫人貴人事忙將這件事給忘了,但則老爺卻記著呢,每年年底都有表示,從來也沒虧待過這些人。”


    白蓉萱大為震驚,“則大伯父?這是我們三房的事,怎麽能讓他出錢呢?”


    王德全點了點頭,“起初我也是這樣說的,但則老爺卻說三房的產業都很穩定,根本用不著他照管。何況當初三爺活著的時候,對外三房多有提攜,他一直記著這份恩情,幫兄弟的忙義不容辭,每年年底還要拿那麽多分紅,讓他心底著實不安,以後都沒臉去見三爺。這筆賞錢就從分紅裏出了,還叮囑我事後千萬不要跟夫人提起。”


    白蓉萱更加不解了,既然白元則對三房如此重情,為什麽前世她去上海的時候,白元則一家卻從來沒有對她伸出過援手呢?


    白蓉萱想不明白。


    王德全道,“這些年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


    白蓉萱無奈地道,“這怎麽能行呢?則大伯父幫著照管家業已是天大的恩情,怎麽能讓他出錢幫我們做麵子呢?既然有這樣的事,你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母親?”


    王德全麵紅耳赤地道,“則老爺不讓我說,何況當時夫人又憂心忡忡的,我怕說了這些讓她徒增煩惱對身體不好,便猶豫著一直沒有開口。”


    白蓉萱歎了口氣,“罷了,這件事我會親自跟母親提的,總不能承了這麽大個人情還不知不覺的。隻是今年的賞錢就由我們自己出,可不能再占則大伯父的便宜了。”


    王德全躬身應是,誠懇地道,“這件事的確是我想簡單了,還請治少爺責罰。”


    白蓉萱道,“沒你說得那麽嚴重,責罰什麽的更是談不上,這些年你在上海十分辛苦,正是因為有你,母親才能安心休養身體,我也能讀書求學。你的功勞苦勞我都記在心裏,感激還來不及,怎麽會怪你呢?”


    王德全感動不已,紅著眼眶道,“治少爺放心,我就是拚了這條老命,也一定把咱們的家業守好了,等著您回去接手,說什麽都不會讓二房那起子小人討去好處的。”


    白蓉萱安慰了他幾句,外頭傳來了唐崧舟的聲音。


    白蓉萱連忙起身,走到門口迎接。唐崧舟一臉倦容地走了進來,看到白蓉萱,臉上這才流露出幾分笑意,“我來找點兒東西,有沒有打擾到你們說話?”


    白蓉萱搖了搖頭,“沒有,正好也說完了。”


    王德全向唐崧舟行禮問候。


    唐崧舟問道,“賬對得怎麽樣了?”


    王德全道,“還在對,再有個四五天也就完事了。”


    唐崧舟道,“正好可以趕在年前回去,要不然路上再耽誤幾天,大年三十都要在外麵過了。”


    王德全笑著道,“早就習慣了,隻要人好好的,哪裏不是家呢?”


    唐崧舟與他簡單說了幾句,王德全見白蓉萱沒有別的吩咐,便提出告辭。白蓉萱沒有再挽留,叮囑嚴管事幫自己送客。


    王德全輕手輕腳地跟著嚴管事退了出去。


    唐崧舟卻緩緩坐了下來。


    白蓉萱走上前道,“舅舅要找什麽,用不用我幫您找?”


    唐崧舟道,“哪裏是找東西。我剛回到家,聽說你單獨把王德全叫到了書房裏說話,還以為出了什麽棘手的事,生怕你一個人處理不來,所以特意趕過來瞧瞧,到底怎麽回事?”


    白蓉萱便把年底放賞錢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


    唐崧舟聽後十分納悶,“這些年三房下人的賞錢一直都是外長房幫著付的?”


    白蓉萱點了點頭,“可不是嘛,我簡單算了一下,這可不是一筆小錢。如此大的人情,將來不知道要怎麽還呢。”


    唐崧舟卻皺了皺眉,“你母親也真是的,就算不喜歡管事,可有些事也該記在心上,如此重要的事情,怎麽能說忘就忘呢,簡直太糊塗了。”


    白蓉萱道,“當初父親去世,母親大受打擊,又要顧著哥哥和我,哪還有心思去理這些事?”


    唐崧舟無奈地道,“我是怕三房承了外長房太多的人情,將來人家要是有什麽事張了嘴,你難道還能開口拒絕不成?白元則沒有別的企圖便罷,若是有別的企圖,那可就麻煩了。”


    “他能有什麽企圖?”白蓉萱一臉不解。


    唐崧舟道,“這誰知道?白家的人……哪有一個好相與的?好在這件事提前被你知曉,等回到上海之後,你想辦法向白元則透個口風,看看他到底是什麽意思?若是能用錢解決便是最好,直接將這些年的錢一次性補給他就是了。三房的產業多,收益也好,你母親手裏還是有錢的,這你不用擔心。”


    白蓉萱點了點頭,“我明白舅舅的意思了,隻當是一次試探吧。他若是答應那便好說,他若是推辭著說什麽都不肯要,那才麻煩,我也該盡早提防才行。”


    唐崧舟大為意外,他沒想到外甥女居然能立刻想到問題的關鍵所在。


    唐崧舟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難道這就是高掌櫃說過的眼界?


    這樣看來,蓉萱的確是比蕘哥更清醒些,就這反應的能力也遠超蕘哥。


    唐崧舟滿意地笑了笑,“正是這樣。先弄清楚白元則是敵是友,接下來行事時你也知道該怎麽辦。”


    白蓉萱和舅舅在書房裏說了一會兒話,外頭響起了黃氏的聲音,“你們這一老一小的關著門說什麽悄悄話呢?我能不能進?”


    唐崧舟道,“又不是外人,有什麽不能進的?”


    黃氏笑著推門而入,“這不是怕打擾了你們兩個人的談話嗎?飯好了,媽讓我來找人呢,老人家心情好,讓你們過去一起用晚飯。”


    唐崧舟起身道,“既是這樣,沒有讓媽等咱們的道理,趕緊過去吧。”


    白蓉萱自然滿口應是。


    等唐崧舟率先出了門,黃氏這才拉住白蓉萱關心地問道,“怎麽回事?又教訓你了?”


    白蓉萱笑著搖了搖頭,“沒有,是我有事情和舅舅商量。”


    黃氏這才放心,“要是他沒來由地教訓你,隻管跟我說,自有我替你做主。”


    白蓉萱道,“怎麽會呢,舅舅最疼我了。”


    三人前後來到唐老夫人的房間,沒想到商君卓和唐學茹、唐學蕘也在。


    唐老夫人道,“你們這一個個忙裏忙外的,是不是都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今天是冬至,我特意吩咐李嬤嬤去後灶幫忙,準備了一桌子飯菜,大家也好好的聚一聚。”


    唐學茹立刻道,“原來是冬至呀,我說今天的天怎麽黑得這樣早。”


    最近眾人各有事忙,已經很久沒有聚在一起了。


    唐老夫人安排眾人就座,商君卓從小到大也沒跟這麽多人一起吃過飯,一時間有些不自在。一旁的唐學茹悄悄握住了她的手,笑眯眯地道,“君卓姐想吃什麽,我幫你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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