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誰也沒想到,父親英年早逝,祖父的一番籌謀算計也付諸東流,最後居然便宜了原本最沒有可能的白元德。


    世事無常,上哪說理去?


    白蓉萱問道,“長房和二房在上海的生意有多少占比?”


    王德全一本正經地回答道,“當初分家的時候,長房和二房隻是兩成左右,如今長房沒什麽變化,二房卻快到四成了,至於外三房則隻占兩成。”


    不用說,二房的另外兩成,自然是從三房和外三房巧取豪奪去的了。


    當初外二房的白元恒選擇站隊到白元德那一邊去,肉沒吃到多少,怕是連自己碗裏的骨頭都要賠進去了。


    二房大概也能猜到白老太爺當年分家時的用意,所以才格外看重上海的生意。如今既已經占了四成,其餘幾房也隻能被他壓製在下麵,一時半會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以白蓉萱前世對白元德的了解,他肯定是沒有這個腦子的,多半是蔡二太太和白修睿的手段。


    王德全大概是怕白蓉萱多想,立刻補充道,“治少爺別擔心,自從三爺去世後,三房的產業雖然沒有寸進,但也沒少一分,二房額外的那兩成,都是從外二房和外三房奪去的。外二房的恒老爺是自己心甘情願,外三房的宥老爺去世得早,撇下了孤兒寡母,當初唯五少爺年紀還輕,崔夫人又沒什麽主意,自然是二房怎麽說怎麽來,如今唯五少爺已經能當家了,二房也便討不著便宜了。何況為了這些事,外麵對二房一片罵聲,都說他們狼子野心,對自己人下手都這麽狠。”


    白蓉萱見他說的和自己想的差不多,便點頭道,“人之常情……白家立身於上海,如今二房既當了家,若是連腳下的土地都站不穩,外地又怎麽鎮服得住?”


    一眾管事見他分析得頭頭是道,都是一臉的驚歎。


    就連嚴管事和高掌櫃也不禁對她刮目相看。


    尤其是嚴管事,仿佛第一次見到白蓉萱似的,滿眼的驚愕。


    王德全又細說了北平和重慶那邊的生意,白蓉萱聽他提到重慶,想到父親便是在重慶病逝,心中一陣難受。她低聲問道,“重慶那邊的生意一直沒什麽影響嗎?睿二哥的嶽丈杜家便是重慶人吧?”


    王德全見她一副輕鬆的口氣,但說出來的話卻直指要害,讓人異常的驚訝,卻又不敢小瞧。


    王德全收起心底的震驚,認真地道,“沒什麽影響,杜家在重慶也不是隻手遮天的人物,要不然蔡二太太也不會對二少奶奶如此的不待見了。”


    一旁的管事聽了,都露出不屑的微笑。


    蔡二太太的心太高了。又因為白元德倚仗不上的原因,所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兒子的身上,就算娶個九天玄女回來,怕是她還會不滿意呢。


    白蓉萱有些想不懂了。


    既然杜家在重慶幫不上白修睿什麽忙,他又為什麽一條心的娶了杜家的小姐呢?閔家雖然沒有適齡的小姐,但想必顧姚兩家都是願意的,為什麽不從這裏麵選一個合適的妻子,也能給自己多一個強有力的臂助呢?


    王德全似乎猜到了白蓉萱的心事,低聲道,“治少爺,咱們這位二少奶奶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他點到即止,沒有繼續說下去。


    白蓉萱恍然大悟。


    這就難怪了。


    應該是白修睿看中了杜家小姐的樣貌,所以才不問出身的娶回了家裏。這樣看來,倒是和當初父親與母親的婚姻相差不多……


    王德全介紹完了各地的鋪子,這才道,“今年整一年收效不錯,和去年算是吃了個平。”


    今年天災人禍不斷,收益還能和去年持平,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


    高掌櫃也顯得十分意外,但驚訝轉身即逝,隨即便恢複成以往平靜的模樣。


    王德全先拿出上海的賬本,開始一筆一筆地清算起來。


    高掌櫃也取來了算盤,整個屋子靜悄悄的,隻能聽到劈裏啪啦的算盤聲。


    白蓉萱坐在一旁看了片刻。


    若是按照這個方法對下去,那得對到猴年馬月?


    她吩咐嚴管事給自己也找個算盤,跟著對起賬來。王德全見她還會打算盤,更是非常的吃驚,要知道白修睿雖然掌管著白家的大事小情,可他自己都不會打算盤。


    上頭的主子,何必學這個呢?


    白蓉萱雖然手生,但也打得一板一眼的,起初速度還有些慢,但沒一會兒便快了起來。


    細白如玉的手指撥動著算盤珠子,落在眼裏,就像幅畫似的。


    這些賬本王德全拿來前已經仔細清算過了幾次,白蓉萱算了幾筆都毫無出入。她索性不再關注賬目本身,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各款開銷上。


    今年春夏鬧了洪災,上海和重慶、長沙三地的鋪子都拿出了不少錢賑災。但其中重慶的卻遠要比另外兩地高出許多,白蓉萱指著賬目問道,“重慶的賑災款為什麽多出這麽多?”


    王德全不見絲毫慌張,細心地解釋道,“回稟少爺,這是因為重慶水災之際,米價比別的地方上漲了一倍還多,當時為了顧全災民,所以即便價高也買了一批。重慶乃是山城,不適合耕種,糧食多是從其他地方運送來的,物以稀為貴,貴一些也不稀奇。上海和長沙的存糧多,價格漲幅不大,所以重慶的賑災款便高了些。”


    白蓉萱了然地點了點頭,有些稀奇地道,“真是怪了,上海灘寸土寸金的地方,天災麵前居然沒有抬高物價,倒是讓我有些始料未及。”


    王德全趕忙解釋道,“治少爺有所不知。災難之初,倒是也有幾家哄抬物價,但那位管市長卻是個雷厲風行的豪傑,最是見不慣這些低劣手段,於是下發了命令,誰敢在這個時候發災難錢,災難一過,非要罰得他傾家蕩產不可,因此才震住了這股邪風。”


    原來如此。


    白蓉萱聽了,倒有些好奇起這位年紀輕輕的管市長是個什麽樣人了。


    管泊舟溫文爾雅,有君子之風,可管市長卻是性情中人,行事出人意料,明明是兄弟倆,怎麽性格卻差了這麽多?


    很快便到了中午,飯菜都準備好了。白蓉萱吩咐人擺進來,大家收拾了桌子,後灶的馬婆子已經領著人擺了一桌的酒菜。


    白蓉萱正猶豫著要不要陪他們一起用飯,吳媽匆匆趕了過來,“治少爺,夫人叫您過去呢。”


    白蓉萱立刻道,“好,我這就去。”


    她和王德全打了個招呼,帶著吳介出了門。


    嚴管事和高掌櫃留下來作陪,招呼著眾人用飯。


    出了門的白蓉萱忍不住對吳媽道,“母親找我什麽事兒?”


    吳媽不好意思地道,“哪裏是夫人要找您,是我怕您不習慣和一群男人同桌吃飯,一時間也想不到更好的借口,隻能借著夫人的名義將您叫出來。”


    白蓉萱笑著道,“原來你是假傳聖旨,我還以為母親那邊有什麽話要交代呢。”


    吳媽道,“夫人不放心,讓我一直守在花廳的門外,一有什麽動靜就趕緊去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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