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按照小沙彌的指點找到了地方,那裏有一棵巨大的柳樹,樹下已經坐了幾個穿著樸素的婦人,正圍在一起說話。眼見著又來了人,她們便熱絡地騰出了一個地方。張太太感激地道了謝,李嬤嬤服侍著唐老夫人等人坐了下來。


    丁夫人道,“老天爺有意成全,難得的好天氣,不冷不熱的。年前才下了雪,我還擔心今天會很冷呢,沒想到溫度適宜,大家也都能舒坦些。”


    “可不是嘛。”張太太接過了她的話,大家便在柳樹下閑談起來。


    丁夫人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唐氏的身上。丁家雖然搬來杭州沒多久,但卻聽說過一些關於唐家的事情,唐家的這位姑太太更是如雷貫耳,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簡直被人傳了個遍。


    沒見到唐氏之前,丁夫人也打心眼裏好奇這唐氏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是不是真如外頭傳的那樣是個紅顏禍水?不過今天見了麵之後,隻見唐氏目光純淨,為人又嫻靜淡雅,怎麽看都和那個水性楊花與人勾搭成奸的形象不符合。


    要不怎麽有句老話叫人言可畏呢?


    當初丁家在景德鎮過得風平浪靜,家裏的日子雖然不見得有多好,但也不見得有多差,丁夫人和丈夫感情和睦,夫妻恩愛,女兒又乖巧懂事,她可不知道有多舒心。誰成想發生了那一檔子事,外邊對丁家的傳言要多難聽有多難聽,丁老爺沒有辦法,最終才忍痛做了舉家搬遷的決定。


    從一個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搬到一個完全陌生的新地方,要不是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誰又會下這樣的狠心呢?


    丁夫人一想到這些,便對丈夫更加的佩服了。


    唐學茹坐了一會兒,偷偷拉了拉白蓉萱的手,“我想去解手,怎麽辦?”


    白蓉萱道,“我陪你去。”


    張芸娘也道,“我也一起去吧,大家做個伴。”


    白蓉萱起身向唐老夫人道,“祖母,我們去方便一下。”


    唐老夫人點了點頭,“快去快回,留神些,別給不相幹的人衝撞了。”又對李嬤嬤和吳媽道,“你們兩個也跟過去,免得她們小姑娘家走散了。”


    雖然今日來聽經的多是女眷,但有些人家還跟來了車夫,寺院外又聚著不少賣東西的小販,人多口雜什麽人都有,不免讓人有些不放心。


    李嬤嬤和吳媽立刻便答應了。


    張太太也對貼身媽媽道,“你也跟著小姐過去吧。”


    貼身媽媽應了一聲,笑著走到了張芸娘的身邊。


    等三個老媽子服侍著幾人走遠後,丁夫人才感慨地道,“你們看這幾個小丫頭,一個個像朵花似的,讓人看著就心生好感。要是我家那位也跟來多好,還能多認識幾個閨中朋友,以後也有個來往的人。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好好的人都要憋出毛病來了。我和我們家老爺都是能言善道的人,也不知道這孩子隨了誰,像是個悶頭葫蘆似的,一句話也沒有。”


    張太太道,“許是話都被你們說了吧。我們家的芸娘和丁小姐真是如出一轍,過去也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主,隻知道一門心思在家裏擺弄花草,把我愁得頭發都要白了。後來還是我母親點醒了我,越是這樣越要帶著她出門,哪怕她自己不願意也不行。不然什麽都由著她的性子來,長此以往便更難改變了。我後來做什麽都帶著芸娘,沒多久她就認識了唐家的表小姐,兩個人性格相投,很快就親近起來了。就比如今天來淨慈寺聽經,要是擱在過去不用問都知道她不會來,可這次一聽說蓉萱會來,她二話沒說就答應了,昨天下午把今天要穿的衣服都找了出來。孩子就是這麽一點點改變的,丁夫人下次也帶著丁小姐出來,認識幾個朋友慢慢地就好了。”


    丁夫人強笑著道,“是,那我下次也學一學。”


    丁夫人身後站著的丁家下人卻是個知道內情的,聞聲心疼地看了自家夫人一眼。


    丁小姐的事和張小姐還有些不一樣。


    當年丁家還在景德鎮定居的時候,因為生意做得還不錯,引起了別人家的嫉妒和眼紅,便花錢買了一夥兒閑人,趁著丁小姐出門參加花會的時候套了麻袋擄走了。丁家趕緊報了官,借著付贖金的由頭把這夥人抓了,丁小姐也順利救了出來。連帶著害丁家的那戶人家也被揪了出來,一時間判刑的判刑,下大獄的下獄,可謂是大快人心。


    本以為這件事兒就此也該了結,哪知道不知從哪傳出一些流言蜚語來,說是丁小姐被那夥人抓住之後,被人給占了身子,已經不是完璧。雖然丁家出麵解釋,又有官府作證,可流言仍舊傳得愈演愈烈,壓都壓不住。外人傳得活靈活現,一個個仿佛親眼見證了一般,不但丁家的生意受到了影響,甚至連過去和丁家交往甚密的人也不怎麽走動了。丁小姐更是性格大變,過去開朗愛笑的一個小姑娘,現在卻每天都苦大仇深閉門不出,甚至非常抵觸見到外人,整日以淚洗麵,眼睛都要哭壞了。


    丁老爺沒有別的辦法,最終才壯士斷腕,決定舉家搬遷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重新開始。在杭州沒人知道丁家的過去,大家的日子也會漸漸地回到正軌。跟著丁家來杭州的都是老人,雖然知道事情的內幕,但卻一個個守口如瓶對外什麽也不說,企盼著丁小姐能趕緊走陰影中走出來。


    這些事丁夫人心裏知道,卻是不能對外人說的,當著別人的麵也隻能強顏歡笑。


    眼看著白蓉萱三人漸漸遠去的背影,她也不知道是該羨慕還是該後悔,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白蓉萱三人尋了個寺中的小沙彌,問清楚了淨房的位置,循著方向找了過去。


    唐學茹拉著張芸娘的手,歡快地跑了進去。


    不想方便地白蓉萱便由吳媽陪著在外麵等。


    吳媽道,“夫人的精神不錯,我之前還一直擔心她會撐不下來呢。可見穆老大夫的藥管用,這要是放在過去,這會兒早就累癱了。”


    白蓉萱笑道,“過年前我已經跟王管事打過招呼了,還謄了一份藥方給他,讓他想辦法給湊齊這些藥材,到時候再給母親配些藥丸,讓她一直吃著。”


    吳媽點了點頭,“隻要夫人的身子能好起來,我就沒什麽可愁的了。”


    白蓉萱聽著心中微動。


    前世吳介沒有來到唐家,自然也就沒了後來的穆老大夫出麵看病的事,母親沒有配過藥丸,身體一直時好時壞,等驚聞哥哥的噩耗後便一病不起,沒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這一世隨著白蓉萱的重生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哥哥和母親的結局也一定會隨之改寫吧?


    白蓉萱望著恬靜幽蘭的天空發起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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