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裏的人先是愣了片刻,隨後便響起一陣歡笑。有人道,“瞧瞧,孫小姐的麵子掛不住,又耍起大小姐的脾氣來了!”


    “哼!”有人不屑地輕哼,“這可不是在家裏,人人都要把她捧在手心裏供著,何況我們又沒有說什麽,不過是幾句玩笑,她這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罷了!別在浚繕那裏受了氣,回頭把氣撒在我們的頭上啊!”


    說話這人名叫範至簡,過去也是孫怡的追求者之一,情書信件也不知寫了多少,但卻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沒了消息。範至簡年輕氣盛,自然受不了這樣的待遇,自那之後便由愛生恨,每次談起孫怡必然要言辭犀利的評價幾句。


    原本坐在孫怡旁邊的女同學留著一頭短發,平日裏像男人一樣爽快,所以人緣也特別的好。她聽了忍不住道,“好端端的怎麽又把阿怡與修治扯到一起去了?明明沒什麽的,被你們這樣說來說去的,倒像是有什麽似的。修治是男子還好,阿怡畢竟是個女兒家,你們口下積德,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了。”


    範至簡道,“她自己做得,我們便說不得嗎?我們的眼睛又不是擺設!”


    說話的短發女生有些不悅地蹙了蹙眉頭,“她做了什麽,你要這樣說她?既然你的眼睛不是擺設,你是親眼看到他們兩個人私相授受還是勾勾搭搭了?”


    範至簡被問得一愣,瞠目結舌得不知該怎麽反駁。


    短發繼續女生繼續道,“這件事關乎到兩個人的聲譽名節,你要是沒有真憑實據,最好還是不要亂說得好。不然真傳揚大了,以阿怡那不壓事的脾氣鬧到先生那裏,我怕你到時候解釋不通。”


    範至簡滿不在乎的道,“又不是我一個人這樣說的,大家不都這樣講嗎?”


    “誰?誰這樣講了?”短發女生冷冷地看著他,“反正我隻從你一個人的嘴裏聽到過這樣的話,將來先生若是問起,我肯定是有什麽說什麽的,到時候你可不要怪我沒有同窗情誼。你這張嘴,早晚要給自己惹禍的!”


    範至簡愣了愣,環視四周,隻見昔日談起孫怡每個都要爭先恐後發表看法的人此刻卻出奇地安靜,不是裝作沒聽到就是麵無表情的吃菜喝酒,他反倒成了眾矢之的始作俑者。他心中暗自氣惱,對他們這種行為十分鄙視,可此情此情,他若是再不退讓一步,將來真鬧到先生那裏,被批評教育是小,若是被退了學……那他這些年的辛苦努力不就全部白費了嗎?


    範至簡低著頭不說話了。


    短發女生卻不想這樣輕易放過他,繼續道,“誰的眼裏都不揉沙子,你這樣針對阿怡是為了什麽,我們也都是清楚的。當初給她寫信表白的人是你,如今詆毀譏諷她的人也是你,範才子,你這變臉的速度都快趕上翻書了。幸好你沒生在我們四川,否則有了這樣的天賦,家裏人怎麽能送你去讀書呢,早就拜師學習變臉的本事,說不定早就成了大家。”


    這話就有些嚴重了。


    範至簡被羞辱的臉紅脖子粗,抬頭凶狠地瞪著短發女生。女生卻絲毫沒有忌憚的意思,反而還一臉淡定地問道,“我的文筆肯定不如你,但記憶力卻著實不錯,要不要我背兩句你寫給阿怡的情詩給大家品鑒品鑒?”


    這個範至簡尖酸刻薄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今天來相聚的人裏十個裏有八個都是看不慣他的。偏偏他自己還不覺得,仗著自己有點兒酸才,總是不把別人放在眼裏,豈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能從五湖四海齊聚到大學裏來,哪個不是才華橫溢苦學多年?而且這個範至簡人如其名,簡直小氣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整天地跟在別人身邊混吃混喝,自己卻一個錢兒也不肯出,惹得現在都沒人敢與他走得太近,否則非要給他黏糊上。


    眾人一聽,看樂子一般的叫嚷起來,“快背快背,我們也來聽聽範大才子的作品是何等的絕妙!”


    範至簡沒想到孫怡居然把自己寫給她的情詩拿給別人看,他頓時像是被人在臉上打了兩記響亮的耳光的一般,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藏起來。


    這個孫怡……


    簡直……


    範至簡恨得牙根癢癢,卻偏偏毫無辦法。


    好在短發女生也隻是想當麵給他一個教訓,並沒有羞辱他的打算,所以點到為止,無論旁人如何起哄,她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孟繁生也趕緊出麵緩和氣氛,“大過年的讀什麽詩?來來來,我們繼續之前的話題。你們說曾代總理最近發布的惠民政策有幾項靠譜?”


    大家一聽他提起了實事,頓時感興趣地討論起來,也就沒人再去關注範至簡了。


    範至簡感激地看了孟繁生一眼,氣憤不已地悶了一杯酒。


    短發女生緩緩起身,準備偷偷溜出去看看孫怡的情況。


    孟繁生小聲問道,“文佳,你做什麽去?”


    這短發女生的名字叫耿文佳,四川雅安人,這名字是她自己後起的。過去家裏人都叫她耿招娣,父親重男輕女,就盼望著能有個兒子養老送終。耿文佳自幼便聰穎好學喜愛讀書,可惜父親不讚成她外出讀書,還準備托媒人給她找個婆家,以他的話來說‘女兒家讀那麽多書頂個屁用,將來還不是要給人做老婆生兒子’?耿文佳隻好在母親的暗中幫助下,從家裏溜了出來,離家出走來到了南京求學,認識了一群誌同道合的人。名字就是這個時候改的,她希望自己文如泉湧越來越佳,所以便起了這樣一個名字。


    “解手。”耿文佳衝他一笑,輕手輕腳地推門走了出去。


    房內傳來年輕人激烈辯論的聲音,耿文佳輕輕歎了口氣,往外麵快步走去。


    來到這裏的人都有自己的目標和追求,可真正能夠完成的又有幾人呢?亂世迭起戰火紛飛,他們究竟能不能學以致用,誰都說不準。更不用提她們這樣的女生了!


    耿文佳心裏很清楚,自己無論家世容貌都不算出彩,又沒有孫怡那樣的背景和才學,畢業後若還是一事無成,自己又將何去何從呢?總不能回到那個閉塞的老家,按照家裏的安排和一個不認識的人成親,然後碌碌無為得過完這一生吧?


    耿文佳心事重重地追上了孫怡。


    孫怡聽到腳步聲原本還有些慌,轉頭見到是她,笑著停下步子來,“你怎麽來了?”


    “黑燈瞎火的,你一個人怎麽行?”耿文佳道,“我有些不放心。”


    孫怡親昵地攬過她的胳膊,“還是你最好了。”


    耿文佳看著她無奈地歎了口氣,“追上修治了嗎?”


    孫怡難過地搖了搖頭,“沒有……他腳步好快,我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不見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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