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家一聽說是白家長房的大少爺,好一點兒的人家都不願意把女兒嫁過來守活寡,那些願意嫁女兒來的不是門第太矮就是另有所圖,史大太太自然看不上,這件事兒拖來拖去的就沒了下文。


    王德全倒是聽人提過一嘴,好像之前蔡二太太動過心思,想要把娘家一個遠房的侄女嫁到長房去。她之所以會這麽做,無非也是看上長房的那些產業。長房大老爺在世的時候也留下了不少家業,再加上大老爺去世之後,白老太爺心疼史大太太娘倆生活不易,明裏暗裏的貼補了不少,長房的家底雖然不如二房和三房厚,但也是個令人眼熱的‘香餑餑’。


    人人都知道白修衍的身子不好,大夫早就斷定他活不過二十歲。不知道是史大太太這些年的誠心禮佛感動了菩薩,又或是價值千金的補藥吃著起了作用,白修衍居然平安的活過了二十歲,雖然始終不見大好,但勝在也沒怎麽壞。隻不過這些年一直不能下床,人算是徹底地廢了。長房隻有他這麽一根獨苗,既是史大太太的心尖肉,也是長房唯一的繼承人。誰要是能嫁給她,就算下輩子要守活寡,但有了長房的家底傍身,便可以享齊人之福,也算是一樁好處。


    蔡二太太動的就是這個心思。要是長房能夠和二房聯手,睿哥的家主就穩如泰山,任何人也撼動不了。


    可惜史大太太也不是個麵疙瘩,這些年雖然和蔡二太太沒有起過什麽爭執,彼此默契地維持著麵上的和平,但一直堅守著長房的基業,沒有讓外人占到絲毫便宜。因此蔡二太太一動這個心思,就被史大太太四兩撥千斤地應付了過去。史大太太不動聲色的對蔡二太太道,“你也知道衍哥這些年的身子一直不怎麽好,連門都出不了,稍稍受一點兒風寒就要死要活的。阿彌陀佛,也是菩薩保佑,他才能平平安安地長到今天。誰家好姑娘願意嫁給她,那不是在害人家嘛?虧得你這個做嬸子的還惦記她,居然要把娘家的侄女嫁過來照顧他,回頭我一定要告訴衍哥,不論到什麽時候都要記得嬸子的恩情才行。”


    一番話說得平靜無波,卻讓蔡二太太怎麽聽怎麽奇怪,好像史大太太是在故意說自己為了利益不惜坑害侄女一生的幸福,把她往火坑裏推一般。


    偏偏史大太太不知道是不是信佛的關係,一張臉平靜得看不出喜怒,連一絲多餘的表情也沒有。蔡二太太強壓住心中的不快,皮笑肉不笑地道,“都是一家人,一邊是我的內侄女,一邊是我的侄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哪邊都愛得不行。要是他們兩個能成為夫妻,衍哥有了人照顧不說,咱們這些做長輩的也能少操一些心。”


    史大太太麵無表情地道,“那是再好不過的。今天要不是你提起這個事兒,我這個做伯母的都差點兒忘了睿哥。按理說他年紀也不小了,有沒有合適的人家呢?我娘家倒是有個外甥女,年紀和睿哥正相當,長得品貌端正,秀外慧中,我娘家最近捎信來讓我幫著找個好人家。你也知道我如今不怎麽理事,出了家裏的小佛堂就是去靜安寺,徹底地把日子過成了死門子,上哪去找合適的人?經你這麽一說,我倒覺得睿哥不錯,要是能親上加親就更好了。”


    睿哥當然不錯了,虧你也敢想!


    蔡二太太在心裏把史大太太罵了個狗血淋頭,臉上的笑也撐不下去了,冷著臉道,“睿哥年紀還小呢,男人晚兩年成親也是好的,起碼能知疼知熱,何況家裏什麽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元德是個四六不管的,現如今全靠睿哥一人撐著呢。他不盡早把生意上的事情理清楚了,家裏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一副難掩驕傲的口氣。


    史大太太依舊是之前那副淡淡的神色,心平氣和地說道,“這倒也是,齊家治國平天下,家裏的事情不解決了,太早成親的確不穩當。不過我娘家那外甥女也確實不錯,回頭睿哥要是準備成家了,你不妨也考慮考慮。”


    蔡二太太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覺得這個史大太太信佛信得腦袋都糊塗了,連這樣的天方夜譚也敢往出說,也不怕笑掉別人的大牙。


    史家這些年沒什麽作為,家境早不如從前那些年了。而且山西素來是軍事重地,如今亂世中更是軍閥四起紛爭不斷,史家夾在中間日子十分不好過,今天孝敬這個明天孝敬那個的,不過是夾縫中求生存罷了。這樣人家的女兒還想嫁給他們家睿哥,簡直是做春秋大夢!


    更何況蔡二太太打心眼裏瞧不上史家,覺得史大太太自年輕的時候就是如此,臉上連個笑模樣也沒有,肯定是因為命理八字不好,有克夫之相,所以大老爺才那麽年輕就去世了的。蔡二太太一想到這些,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看在史大太太這些年一直消消停停的閉門過日子的麵上,非要指著她的鼻子罵上一通。


    自己克死丈夫守活寡也就罷了,居然還想把娘家外甥女送到睿哥身邊來,是不是眼氣二房勢頭正好,存心要把晦氣帶過來?


    蔡二太太想到這些,對史大太太連麵子情也沒有了,冷冰冰地道,“也是我多事,這件事兒不過是我隨口一提,我娘家哥哥答不答應還不一定呢。何況我那個侄女精明能幹,頗有慧名,說不定早就定了親,要真是這樣也是她和衍哥沒緣分,等我再給衍哥慢慢地尋摸好人家就是了。”


    史大太太平靜地道,“我先替衍哥給你道句謝,回頭給菩薩上香的時候,也給你請一炷平安香,讓菩薩保佑你心想事成。”


    蔡二太太冷笑了一聲,心想菩薩要真是那麽靈驗,衍哥還用病懨懨地在床上躺著?


    一想到自己優秀又爭氣的兒子,蔡二太太不無得意地點了點頭,隨便找了個借口告辭而去。


    最近這兩年,蔡二太太和顧家人走得很近,一有女眷出席的場合她的眼睛就不住地往顧家幾位未婚的小姐身上瞄,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顧家人對此也頗有微詞,覺得蔡二太太的這樣明目張膽地給自己選兒媳,倒好像顧家的女兒都是蘿卜白菜任人挑選一般。


    顧家早些年女多男少,算命的說家裏有陰盛陽衰之勢,再這麽下去早晚有一天要衰敗凋亡。顧家老太爺還活著的時候特意讓人從五台山請了位高僧到家裏來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經,又動格局改了風水。還別說,自從這之後,顧家果然男丁興旺,近些年女兒反而生的少了。


    俗話說物以稀為貴,女兒少了自然就更寶貝起來了。顧家現如今隻有三位小姐待字閨中,而且年紀都不大。三位小姐養在顧老安人的屋內,自小錦衣玉食沒吃過什麽苦,顧老安人舍不得她們早嫁,準備多留在身邊幾年。尤其是近兩年閔家的勢頭正好,那個閔六年紀和三位小姐都合適,又沒有定親,顧家早動了這個心思,三位小姐之中不論閔六看上了哪個,顧家都願意高高興興地答應這門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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