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介便道,“這還用發現嗎?她就明晃晃地坐著長房的馬車去了六條巷,我當時就覺得馬車眼熟,卻絲毫沒有往長房那邊想。直到相姨娘在她那個乳娘的掩護下偷偷摸摸地進了院子和羅秀春私會,我這才看清楚。當時把我嚇了一大跳,相姨娘的乳娘又是個極小心的人,相姨娘進門之後她還圍著六條巷走了兩圈,似乎想看看有沒有什麽可疑的人。我不敢久留,急忙退到了一旁。要不是我足夠機靈,腳步也快,非被她發現了不可。”


    白蓉萱驚訝地道,“相姨娘是坐著長房的馬車去的?陪同的人都有誰?”


    吳介答道,“除了她那個乳娘之外就隻有一個車夫,也是長房的老人了,我之前按照您的吩咐熟悉杭州路徑的時候看到過他兩次,每次出來都是幫唐家采買東西。長得很憨厚,不像是做這種事情的人。”


    乳娘肯這樣出力自然是有原因的,她那兩個兒子還要靠相姨娘的舉薦去衢州。但車夫卻又圖什麽呢?


    俗話說無利不起早,相姨娘既然肯這樣相信他,一定是用了什麽手段,已經成功將他收買,為自己所用了。


    白蓉萱沉吟了片刻,對吳介吩咐道,“你能不能想辦法打聽一下這個車夫的情況,比如說他是哪裏人;在長房多少年了;是誰引薦他進的門;這些年他在長房的表現如何;家中又有什麽人;最近的日子可有什麽變化?”


    唯恐吳介不懂她的意思,特意把話說得非常明白。


    吳介想也不想地說道,“萱小姐,您真要攪和到這一攤爛事裏去嗎?您還沒有嫁人呢,何況又是外戚借居在唐家,雖然唐老夫人和唐老爺對您視如己出愛若性命,但畢竟身份尷尬,我看您還是明哲保身,不要理會這種閑事了。不管是相姨娘是偷漢子也好,還是長房怎麽樣……總之是他們自己的事情,自然有唐崇舟看著安排。事情真鬧大了,上頭也還有長輩們管著,您又何必操這個心呢?沒得把自己卷到是非圈子中,到時候想抽身可就難了。”


    一番話說得他戰戰兢兢,連抬頭看白蓉萱一眼的勇氣也沒有了。


    白蓉萱卻聽著一怔,隨後嘴角便微微翹了起來。


    話雖然不好聽,但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吳介敢這樣說,可見是真心拿她當自己人看待,才會說出這樣一番推心置腹的話來。這話若是前世的白蓉萱聽到,隻怕會心中不快,但重活一世得白蓉萱卻覺得格外欣慰溫暖,看吳介也更順眼了。


    吳介一直沒有抬頭,見她久久沒有開口,還以為她是動了怒,於是急忙解釋道,“萱小姐,我雖然半道出家做了您的小廝,但在什麽位置便要辦什麽事兒,何況中間還有我母親這層關係,我是無論如何不能看到您吃虧的!否則不論唐家怎麽說,我母親那一關就是過不去的。您聽聽我的勸告,不要管這個閑事了。反正髒的是長房的門檻,和我們二房有什麽關係,外頭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我們是什麽樣的人家,至於那些沒長眼睛的,就算到他們家門口解釋,隻怕他們也聽不去,還不如索性就讓他們說去。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也不用多費口舌。”


    “在什麽位置便要辦什麽事兒?那叫在其位謀其事!”白蓉萱忍不住輕聲一笑,“等以後有功夫了,我教你認幾個字,這樣你以後說話辦事,就可以引用一些句子了,也不用再說這些土話。對了,將來你是要跟著我哥哥辦事,讓他教你好了,他的學問比我好太多了。”


    吳介聽到她的笑聲,詫異地抬起頭來,隻見白蓉萱臉上笑意盈盈的,顯然沒有因為之前自己的一番話生氣動怒。他悄悄鬆了口氣,“我自幼便沒去過私塾,整天在泥土堆裏瞎玩,認字讀書隻怕不是一天兩天能辦到的,好在我還年輕,也不用著急,慢慢地學就是了。別的不說,起碼要會寫自己的名字,免得簽字畫押的時候隻能按手印,被人坑騙了都不知道。”說到這裏,他忽然話鋒一轉,“時日還長,等治少爺從南京回來,我慢慢地跟著他學就是了。隻是眼前的事兒,您得拿個主意才行啊。”


    白蓉萱心平氣和地說道,“你聽我說,我讓你去暗地裏調查,並不是要和長房對峙,而是要摸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要知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紙裏是包不住火的,等到東窗事發的那一天,我們手裏握著點兒東西,也不會讓相姨娘打個措手不及!”


    吳介狐疑地打量著她,顯然不信她的話。


    白蓉萱輕輕歎了口氣,耐心地解釋道,“我老實跟你說吧,我是擔心相姨娘將來掌了家大權在握的時候會對莉姐不好,稀裏糊塗地把她嫁出去。到時候她悄默聲得把事情處理好,然後來二房知會一聲,那時木已成舟,就算祖母和舅母不答應又能有什麽辦法?隻要我拿捏住相姨娘的把柄,就能讓她投鼠忌器,不敢在莉姐的婚事上動別樣的心思,等莉姐成了親,誰還會去管長房這些七零八碎的鬧心事?”


    相姨娘前世就是這樣做的,等唐老夫人和黃氏知道消息的時候,長房那邊已經收了聘禮,半個杭州城的人都知道唐家長房要把第四女嫁給一個鰥夫了。


    唐老夫人氣得砸碎了一個茶杯,指著唐崇舟的鼻子罵了半天,相姨娘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抱著胳膊在一旁看笑話,把黃氏氣得咬牙切齒。


    吳介聽了果然臉色大緩,他沉吟了片刻,“您說得不無道理,我看相姨娘那個人眼珠子動來動去的,不像個安分的主。既然這樣,我就去打聽一下,隻是您得答應我,千萬不能攪和進相姨娘的事情中去。她是瓦碩您是瓷器,沒必要和她那種人正麵硬剛,哪怕蹭傷您一點兒都是劃不來的。”


    白蓉萱見他一心向著自己說話,心裏很是高興。如果前世不是吳媽陪著自己去上海,而是吳介同行,會不會她的結果也會不一樣呢?


    她這樣想著,認真地對吳介說道,“如果最近我讓你出一趟遠門,你敢不敢去?”


    吳介心中一凜,不安地問道,“去哪裏?”


    白蓉萱道,“寧波!”


    吳介一愣,“相姨娘的娘家?您可是要我去調查相姨娘沒嫁人之前的事情?”


    白蓉萱見他反應這樣的快,更加覺得把他留在府裏是件再明智不過的事情。將來有吳介陪在哥哥身邊,哥哥也一定少走很多彎路,就算回到上海那個關係錯綜複雜,利益縱橫交錯的白家也不會吃什麽虧吧?


    白蓉萱點了點頭,“你敢不敢去?”


    “我雖然沒出過遠門,但一個大小夥子,有什麽不敢的?”吳介認真地說道,“我隻是在想您為什麽要讓我走一趟寧波。其實仔細一琢磨,相姨娘和羅秀春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兩個人關係親近得像是蜜裏調油一般,說不定早就勾搭在一起了,不然相姨娘怎麽誰也不想,偏偏把他費盡心機地從寧波安排到杭州來了呢?用的還是乳娘的關係……這麽一想,這個乳娘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還有一件事兒我之前就懷疑了……”說到這裏,吳介的語氣忽然變得鄭重起來,“聽說當初長房的大老爺在寧波做生意的認識了相姨娘的父親,兩個人以兄弟相稱,誰能想到後來兄弟變成了老丈人,相姨娘居然和大老爺攪和到了一起去,還弄大了肚子。咱們家的老夫人和夫人不就是為了這個才覺得相姨娘心術不正,有些不待見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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