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夫人見兩人都耷拉著腦袋,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尤其是平日話很多的黃氏也跟著發蔫,讓人看著心疼。


    唐老夫人的心裏也不太舒服,但事已至此,再揪著這些不放也沒什麽意思,她索性對黃氏吩咐道,“你明兒去一趟張家,好好跟親家太太說道說道。這門婚事由她從中牽線,出了這檔子事兒,隻怕她還不知道要怎麽糟心呢,你過去安慰她幾句,讓她千萬不要往心裏去。媒人做不成,可也不能成了仇人。”


    黃氏先是一愣,等唐老夫人把話說完,她這才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要不怎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呢?縱使我有什麽想不到的事情,有您幫著提醒,也不會出什麽錯。您放心,我明天上午就過去,肯定會跟親家太太把話說明白的。人家原本就是好心,事情成不成這份情誼我們都是要領的,總不能好的時候什麽都行,不好的時候就翻臉不認人吧?”


    唐老夫人聽著笑了笑,“你也不用拿話來哄我,我年紀大了,人也糊塗起來,能提醒你什麽事兒?以後還得你自己拿主意才行。你本身就是個精明人,我也沒什麽不放心的,隻有一點,隻要涉及到兒女的事情上,你總是有些瞻前顧後束手束腳,前怕狼後怕虎生怕出什麽錯。豈不知越是這樣,越容易有後顧之憂,有時候隻有放開了手腳,才能事半功倍。”


    黃氏受教地應了一聲,“是,我記下您的話了。”


    唐老夫人見黃氏身邊坐著的女兒像個沒事兒人一樣,好像這話是說給黃氏聽的,跟她沒什麽關係一般。唐老夫人暗暗搖頭,說道,“阿姝,你和你嫂子都有這個毛病,你也要把我的這番話記在心裏才行。”


    唐氏後知後覺地答應了。


    天色漸晚,李嬤嬤領著崔媽媽和吳媽三個人擺在了菜。唐老夫人又吩咐阿順去叫來了唐學蕘,令三喜去叫了白蓉萱。從鋪子裏趕回來的唐崧舟大概也聽到了風聲,見到兒子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和地說道,“你姐姐今年就出嫁了,家裏隻剩下你和學茹兩個。那個野猴子是個不省心的,你正好趁這個機會把鋪子擔負起來,順便幫著教導妹妹,替我和你母親分擔一些。”


    唐崧舟在幾個孩子眼裏扮演的從來都是嚴父的角色,平日裏一本正經笑話也不說一句,唐家的幾個孩子對他都相當敬重——又或者說是有些懼怕。


    唐學蕘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見父親心平氣和地跟自己交代事情,他還是規規矩矩地應了下來。


    唐老夫人見狀笑了笑,張羅道,“行了,有什麽話也等到吃完飯再說。今天做了蕘哥喜歡吃得粉蒸獅子頭,你們借了蕘哥的光,都來嚐嚐吧,這可是李嬤嬤的獨門手藝,輕易是吃不到的。”


    李嬤嬤也故意逗著笑話,“我老了,頭昏眼花的,也不知道做得好不好,別再把糖當成了鹽,要是味道不對勁兒,你們可要告訴我一聲,千萬別瞞著不說呀。”


    大家笑著入了座,白蓉萱便悄悄打量了唐學蕘幾眼。隻見他神色如常,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好像沒受到什麽影響。她稍稍鬆了口氣,沒想到唐學蕘忽然抬起頭,正好對上了她的視線。唐學蕘自然能猜到她的牽掛和擔心,咧開嘴衝她笑了笑,夾了一筷子菜到她的碗裏,“蓉萱要多吃一些,我看你近幾日清瘦了許多,是不是入秋了睡不好吃不下呀?”


    沒等白蓉萱反應過來,桌子上幾個人的目光已經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


    唐氏關心地問道,“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看看?”


    黃氏則上上下下地將她打量了一番,“許是天天都能看到,我倒沒覺得蓉萱有什麽不一樣,要不要抓副補藥回來吃一吃?不是說秋天是滋補的好時節嗎,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的養一養身子。”


    唐老夫人柔聲道,“好孩子,你要是哪裏不舒服可不要硬挺著不說呀,要知道許多大病都是從小病過來的,越早治療越容易好,既免了我們的擔心,你也省得遭罪。”


    唐崧舟雖然沒開口,但眼神裏卻全是擔心。


    白蓉萱望著碗裏的一大塊肥肉,哭笑不得地瞪了唐學蕘一眼。他分明就是怪自己多管閑事,故意為難自己!


    白蓉萱道,“我身子好得很,什麽事兒也沒有,你們千萬不要擔心。可能是最近為了搶工,和學茹兩個人沒早沒晚地守在花架子前,人怏怏的沒什麽精神,我休息兩天就好了。”


    話是這樣說,但唐老夫人還是對黃氏一本正經地吩咐道,“今天有些晚了,又不是什麽急症,沒必要讓大夫跑一趟,明兒你從張家回來記得請個大夫來給她診診脈,沒事兒自然是最好,就算有事兒我們心裏也能有個數才行。”


    “這件事兒就交給我吧,我親自去本草堂請安大夫過來。”黃氏滿口答應,“順便讓她給您也把個脈。”


    唐老夫人知道這是兒媳婦孝順自己,笑著同意了。


    吃過晚飯,大家各自回了屋。


    白蓉萱把母親送回去,又陪她說了一會兒話。唐氏躺在枕頭上,難過地說道,“聽說那位李家的六小姐不但容貌絕佳,而且談吐不俗很懂人情世故,我看嫂子一副很滿意的樣子,還以為她能娶個順心的兒媳婦回來呢。如今事情沒成,她臉上裝作沒事兒人一樣,心裏指不定怎麽苦惱。”又拉著白蓉萱的手道,“你是見過六小姐的,你說她為什麽會不答應呢?是嫌棄唐家的家底太薄,還是沒看中蕘哥呢?”


    吳媽在一旁道,“蕘少爺聰明能幹,長得又斯斯文文的,有什麽不好?我要是有女兒,恨不得都塞到他的身邊才好呢。”


    “也不一定是為了這個。”白蓉萱就把從張太太那裏聽說的李老爺原準備將六小姐留在家裏招贅的事情說了,“許是覺得杭州和徐州離得太遠,六小姐舍不得父母才不願意嫁到這邊來吧?我看她做事是個很有主意的人,如果她不願意,就是李老爺也沒辦法。”


    “這樣啊……”或許是想到自己當初遠嫁,唐氏有些恍惚地點了點頭,“那就難怪了。”


    吳媽怕她多想,到了晚上又睡不安生,連忙說道,“要說這招贅,長房的莉小姐過去也是做的這個打算,如今既然有了榮少爺,這條路便也走不通了。按理說她的年紀也到了,她可隻比萍小姐小兩個月。萍小姐都要嫁了,她那邊還沒個信兒呢,您說大老爺到底是怎麽想的?再這麽耽誤下去,隻怕就沒有合適的人家了。”


    唐氏果然不再傷感,自然而然地順著吳媽的話道,“誰說不是呢?為這事兒媽和嫂子都不知道嘀咕了多少回,偏偏皇帝不急太監急,大哥卻像個沒事人一樣,也不知道他是真傻還是裝傻。畢竟是長房的家事,就算媽和嫂子有心,可也不能把手伸得太長,不然傳揚出去總歸是不太好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二房覬覦他們的產業呢。”


    吳媽聽著歎了口氣,“要我說,大老爺純屬是被相姨娘灌足了迷魂湯,已經是個老糊塗了。”


    白蓉萱趁機道,“大伯父本身就是個粗枝大葉不拘小節的人,何況就算他細心,如今女兒大了,大家內外房住著,總不能時時刻刻的掛在身邊關心吧,一時有些照顧不到也是有的。我看莉姐的婚事還是得祖母和舅母幫著出出主意才行,要是指著大伯父和相姨娘,我怕莉姐拖來拖去就變成老姑娘了。”


    唐氏聽著心中一動,“如今才出了蕘哥這樣的事兒,不適宜開口,等過些日子我去探探媽和嫂子的口風,看看她們是怎麽打算的。”


    白蓉萱滿意地笑了起來。


    在母親這裏嘀咕了半晌,直到唐氏睡著了,她這才回了自己的房間,沒想到吳介正站在門口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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