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太的貼身媽媽一路上陪著李家六小姐說話,神色非常的恭敬。


    李綺見狀笑著道,“媽媽是姑姑身邊最得力的人,我在您的麵前是個晚輩,您就別跟我客套了,何況這裏又沒有旁人,弄得我也不自在。您在家裏什麽樣這會兒就什麽樣,我們也能好好說說話。”


    張太太的貼身媽媽聞聲點了點頭,但卻不敢稍有一絲怠慢。


    李家在徐州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何況和張太太的娘家還異常交好,萬一傳出什麽不好的話,倒好像張太太不會調理人,身邊服侍的人都沒大沒小一般。


    李綺見她還是拘束不安,也不好多說,索性拉開了車簾向外看去。


    大街上出奇的熱鬧,沿路兩側的商鋪敞開了大門,夥計高高站在板凳上叫賣,路上行人如織,打招呼的、討價還價的,熙熙攘攘吵個不停。


    李綺睜大了眼睛,好奇地說道,“是什麽好日子,外頭這麽多的人?”


    貼身媽媽便解釋道,“小姐有所不知,眼前這條街叫通陽大道,是杭州城裏頂繁華的路段了。每個月的十五這頭就會辦集會,賣什麽的都有,可熱鬧呢。不隻杭州城的百姓會來趕集,周圍的鄉鎮也有人來。”想了想,又特意補充了句,“要不是為了大少爺的婚事,夫人也肯定要來湊湊熱鬧的。”


    唯恐李家六小姐多想,擔心張太太是因為兩姐妹借住在張家不方便出門,所以才沒有趕集。


    “原來如此。”李綺點了點頭,望著車外的情況出神,“這麽說來,我父母走了也快十天了。”


    李老爺擔心李夫人的病情,也沒心思再去看看黃曆上的好日子,拿了唐氏寫得引薦書便出了門,當天正好是初六。


    貼身媽媽見她懂事,心裏惦記著李老爺夫婦,忍不住笑道,“小姐放心吧,李老爺是徐州出了名的大善人,誰家有事兒都願意幫忙不說,還跟著添錢造橋修路,給寺廟翻修,這樣的功德菩薩都記在心裏,李夫人這次肯定會藥到病除平安無事的。”


    李綺聽著笑了笑,“借您吉言,但願如此。”


    “一定會的。”


    說話間馬車已經來到了高升客棧,貼身媽媽先行走了出去,服侍著李綺踩著馬凳緩緩下了車。


    李家留守在客棧看院子的下人連忙迎了出來,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六小姐’。


    李綺和這些人打了聲招呼,“怎麽樣,可還住得習慣嗎?有沒有發生什麽事兒?”


    “沒有,沒有!”一個老成忠厚的男子道,“客棧雖然人來人往,但我們輕易不和人打交道,就守著自己這一畝三分地,所以一直太太平平的,什麽事兒也沒有。老爺那邊可送回了消息?”


    李綺點了點頭,把之前李老爺送回來的信告訴給了幾人。


    大家都連稱‘阿彌陀佛’,誠誠懇懇地說道,“老天爺保佑,希望夫人能早日康複。”


    又有人問,“六小姐回來可是有什麽交代?”


    李綺微笑著說道,“一來是看看你們,也怕你們臉子薄,有什麽事兒不好意思登張家的門找我,所以隻能上趕子回來問問。二來也是取些東西,一會兒你們把房門打開,我進去找找。”


    “是!”自有人答應,手腳利落地打開了鎖。


    屋內已經落了一層灰。


    張太太身邊的貼身媽媽虛扶著她進了門,“小姐要找什麽,可仔細些,小心嗆到了灰塵,回頭嗓子受不了的。”


    李綺掏出帕子遮住了口鼻,輕聲道,“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是我和姐姐平時用的小玩意罷了。煩勞媽媽在門外稍候片刻,我馬上就出來,也免得蹭您一身灰。”


    貼身媽媽微微一怔,但還是依言退了出來。


    她以為李綺是故意不想讓她跟著。


    非禮勿聽,非禮勿視。張太太是何等的聰明人,貼身媽媽跟了她十幾年,整日耳濡目染,心思也非常的聰慧。


    早有李家的下人從客棧的夥計那裏要來了熱水,熱絡地送上了一杯,“天幹物燥的,媽媽喝杯水潤潤嗓子,辛苦您跟著我們小姐過來。家裏出趟門不容易,又怕小姐那頭照顧不周,又沒辦法帶太多的下人,最後就隻能留我們幾個在這裏守著。”


    貼身媽媽笑著道,“這有什麽可辛苦的。何況大家都是徐州人,相互照顧是應該的,要不怎麽人生四幸之中有一句‘他鄉遇故知’呢?我隨夫人遠嫁多年,可一聽到我們徐州的口音,一見到我們徐州的人,我這心裏就暖呼呼的,別說隻是從家裏來一趟客棧,就是要我陪六小姐上天入地,我也是在所不惜啊。”


    一番話把李家的幾個下人聽得哈哈直笑。


    李綺從房門內走了出來。


    貼身媽媽見她兩手空空,詫異地問道,“六小姐,可找到了?”


    李綺搖了搖頭,“翻了半天,弄得自己一手灰,可偏偏就是沒找到。許是我記錯了,出門時根本就沒帶出來?”


    一旁的李家人忙道,“老爺去上海的時候急匆匆的,會不會是裝箱子的時候錯裝了進去?要不等老爺回來的時候問問?或是小姐告訴我們是什麽東西,我這就上街給您買去。”


    李綺笑著道,“不用了,既然不是什麽重要的事物,又何必這麽興師動眾的呢?”


    李家下人又去打了水,服侍著李綺洗了手,李綺交代他們要保重身體,看好院子,這才和張太太的貼身媽媽出了客棧的門。


    李家下人將她們送到門口,眼看著二人上了馬車離開後這才散了。


    馬車上的張太太百思不得其解。


    李家的這位六小姐蕙質蘭心,到底是想做什麽?


    來取東西……顯然不是?這不過是出門的一個借口罷了。來看看李家下人有沒有盡心?似乎也不大可能。畢竟李老爺也是見過世麵的人,既然能留下這幾個人,肯定是信得過得老人。


    可這麽急巴巴的趕過來,卻隻是走了個過場,難道六小姐隻是在家裏待得久了,想要出來散散心?


    似乎隻有這個解釋能說得通了。


    貼身媽媽正猶疑著,李綺卻忽然道,“媽媽,從這裏往西湖去遠不遠?”


    貼身媽媽一愣,忙答道,“不遠,不遠。隻要過兩條街就到了,要不高升客棧的價格怎麽比旁人家多了一倍呢,也是因為住在這裏方便,願意走動的人,步行著就過去了。”


    李綺聽後笑著道,“難得出趟門,您手裏要是沒有急事向姑姑複命,能不能帶著我去瞧瞧?我來杭州幾天,還沒出去轉過呢。等父親和母親回來,估摸著我們也該上路返程了,再過幾日天氣轉冷,路上就要吃辛苦了。”


    她這次出行可不是為了遊玩,而是給母親求醫治病,怎麽可能有時間出去玩呢?


    貼身媽媽一聽,頓時就明白過來。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六小姐一定是在家裏待悶了,想要出來散散心。


    貼身媽媽能理解六小姐的心情,不管怎麽聰慧,說到底還是個孩子。母親病重,她怎麽能不擔心呢?何況又是借住在別人家裏,處處都要謹小慎微,生怕讓人覺得自己缺禮少教,給父母丟臉。


    心裏一定非常的憋悶吧?


    貼身媽媽立刻便道,“這有什麽不行的?本該由夫人陪您去的,她知道得多,也能給您講個典故,我是個粗人什麽也不懂,去了也隻能陪您走走步。不過擇日不如撞日,我先領您小走一圈,要是您覺得喜歡,改天讓夫人再陪您來,到時候還可以約了唐夫人和白小姐作陪。”


    李綺見她沒有反對,十分高興,親熱地拉著貼身媽媽的手道,“那就多謝您了。”


    貼身媽媽推辭了好一陣,拉開車簾向車夫吩咐了一聲。車夫立刻調轉馬頭,把車趕向了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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