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依次坐了下來,連一般不怎麽出門應酬的唐氏也被唐老夫人叫了過來。席間因為多了張太太這麽個能說會道的人,大家也就沒了食不言寢不語這樣的規矩,聽她一個人講著笑話,把桌子上的人逗得前仰後合,唐氏幾乎沒吃幾口東西,全程都扶著桌子在笑。


    白蓉萱看著母親發自真心的笑臉也跟著高興。


    母親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開心了……


    等吃過午飯,張太太又留下來說了會兒話,看天色漸漸陰了下來,連忙起身提出了告辭。她本就是來跟黃氏說李家的事情,如今得了唐老夫人的準信,也該趕在雨前回家忙活中秋節的事情了。張家這些年在張自力的經營之下,生意紅火不說,走動起來的朋友也漸漸多了起來,一到了年節少不得要送人情禮物,這些都是張太太的事情,最近把她忙的暈頭轉向,晚上睡覺說夢話都惦記著節禮之事,唯恐出了什麽差錯,影響家裏的生意。


    唐老夫人知道她是當家主母一身的事兒,能抽空過來知會一聲李家的事情已經感激不盡了,不敢再留,讓黃氏和唐氏親自送她出去。


    張太太感激地向唐老夫人行了個禮,這才一臉微笑地由黃氏和唐氏一左一右地陪著往門外走。


    白蓉萱和張芸娘、唐學茹三個晚輩則遠遠地跟在後麵。張芸娘小聲道,“哥哥送我的海棠品質很好,我回去精心照顧,說不定過年的時候就能分盆了,到時候我送你們一人一盆,過年擺在屋子裏,肯定會很好的,就是不知道那個時候能不能開花。”


    她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除了花卉也沒別的了,姐妹朋友之間也隻能送花做禮物。


    唐學茹一口應承了下來,還答應回贈張芸娘一些茶葉,“我們家除了茶葉沒什麽好東西,到時候我想辦法給你弄幾兩上等的大紅袍,我覺得那味道醇香濃鬱,可比雨前龍井要好喝多了,也不知道這些人都怎麽了,一窩蜂地都覺得雨前龍井好。”


    張芸娘柔婉地笑了笑。


    今天因為婚期已近,唐學萍麵對未來的婆婆和小姑子有些不好意思,唐老夫人知道小姑娘家的心思,也就沒有為難她,給她隨便找了個借口讓她留在了自己屋裏,沒有過來陪客。張太太自己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自然心知肚明不會多說,隻當什麽都不知道。


    黃氏卻怕她多想,送她出門的路上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學萍那個人麵子淺,這醜媳婦見婆婆,總是不好意思,你可千萬不要怪她。”


    張太太大咧咧地笑著道,“哎呀,這是哪裏的話?咱們哪個不是從她那個年紀過來的,誰不知道誰呀。女人家一輩子就這麽幾件大事,自己成婚是第一件,生孩子是第二件,第三件便是給孩子成家立業……這麽算起來,我已經做到第三件了,她卻還在第一件那懸著呢。孩子心裏緊張我是知道的,怎麽可能會去怪她?你隻管放心好了,我不是那吹毛求疵的惡婆婆,將來學萍進了門,我指定拿她當親女兒看待,不會有一丁點兒為難苛責的。何況杭州就這麽大點地方,我要是真給了她氣受,以你這脾氣還不得第二天就打上門來呀。”


    唐氏被她的話逗得嗬嗬直笑,黃氏卻緊緊抓著張太太的手,又是感激又是欣慰地說道,“你能這麽想,我就什麽都不說了。”


    張太太輕輕歎了口氣,“說起來這就是命呀。你瞧瞧,我們三個自己就是這麽過來的,又都生了女兒,現如今這個世道,女人要是不心疼女人,那我們就沒有活路了。我活到這把年紀,也不指望別的了,就盼望兒女都能婚姻幸福,生活美滿,我自己無災無難的,就是老天成全了。”


    唐氏道,“可不是嘛,有時候夜裏睡不著覺,我回顧自己這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而活。好像這後半輩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孩子的身上,隻要他們好我就能好,他們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我也跟著上火遭罪,別想有安生日子過。”


    黃氏接口道,“為人父母者的,哪個不是這樣啊?”


    張太太笑道,“我現在就等著學萍嫁入張家,趕緊把家裏的事情管起來,我也能消停個幾年,做點兒自己想做的事情,要不臨死的時候,隻怕連個能好好回憶的事情都沒有了。何況學萍年紀輕,處事一定比我強。我現在是越來越服老了,前些年還不覺得,如今卻是記憶也不行了,反應也像慢了半拍似的,整日丟三落四,怕是離那老糊塗也不遠了。”


    三個人唏噓不已,感慨著光陰飛逝,不知不覺就到了唐家的大門口。


    張家的馬車等在門前,張太太和黃氏與唐氏道了再見,這才帶著張芸娘離開了。


    等馬車消失在路口,黃氏才疲憊地歎了口氣,和唐氏說道,“看來誰家的女主人都是一個樣,我還以為隻有我一個人這麽忙呢!”


    唐氏這些年雖然一直生活在唐家,但素來被保護得很好,什麽都不用她操心。她聞聲心疼地看著嫂子,替她把鬢邊的碎發整理到耳後,歉意地說道,“你要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隻管開口,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總比你一個人忙活強。”


    黃氏微微一笑,讓唐氏幫著出個主意還行,怎麽可能讓她辛苦勞累呢?


    黃氏道,“放心吧,家裏統共就這麽幾口人,能忙到哪去?何況都是自己家人,忙點兒我也高興。蕘哥也到了年紀,等他成了家,我也把管家的事情交出去,自己做個甩手掌櫃,又輕鬆又自在的可比現在強多了。”


    正好唐學茹跑過來問起張太太今天的來意,黃氏趁機向唐氏說了起來,“張太太是來給蕘哥做媒的,對方是她娘家徐州那邊一戶姓李的人家,聽說女孩子品貌非常出眾,李家過幾日可能要來杭州尋醫,張太太邀我過去相看相看。這種事我一個人拿不定注意,母親那頭又礙著身份不能出麵,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瞧瞧,也能幫我參謀參謀。”


    唐氏一聽是這樣重要的事情就有些心慌,“啊?我可不成,我哪會看什麽人呀?”


    黃氏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斬釘截鐵地說道,“你是蕘哥的嫡親姑姑,看看去有什麽大不了?俗話說姑姑親輩輩親,打斷骨頭還連著筋。這娶進來的可是你們唐家的媳婦,你就不好奇呀?”


    唐氏當然好奇,不過她一個孀居之人,不想參與到侄子的婚事中去,怕觸了黴運不吉利。


    唐學茹比唐氏更好奇,纏著黃氏問前因後果。


    黃氏自己知道的都有限,能告訴她什麽?被唐學茹纏得沒辦法,隻好板著臉說道,“這是大人的事情,你個小孩子不要跟著摻和?”還特意叮囑道,“這件事兒不要跟你哥哥提起,免得相看不成,讓他多想。”


    白蓉萱覺得黃氏這絕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要是她不說唐學茹自己興許還想不到,可經由她一提醒,等到了晚間唐學蕘前腳回到唐家,後腳得到消息的唐學茹便衝到他的房間裏,像隻小鳥一般嘰嘰喳喳地把家裏準備給他定親的事情說了。


    唐學蕘畢竟少年人,聽得臉紅脖子粗的。他年紀也夠了,與他同齡的人不少都已經做了父親,最近這些日子家裏忙著長姐唐學萍的婚事,他也跟著緊張激動,一來是舍不得自己的姐姐嫁入別人家,二來姐姐的婚事一完,下麵就該輪到他了。


    一想到這些他便忐忑不安,夜裏睡不著覺的時候他也會好奇自己將來會娶一個什麽樣的妻子回來……


    聽了唐學茹的話後,他連衣服都來不及換,抓著妹妹的手問起了對方是什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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