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商量著中秋節的事情,把心中的憂愁都衝淡了許多。


    時間進入九月初,杭州的雨水驟然間多了起來,十日裏有七八日都是連雨天,街道上的行人也少了起來。唐家的茶葉鋪子沒什麽客人,唐崧舟便留在家裏練字,往來的事情全權交到了唐學蕘的手中。


    沒想到這時候已經回到蘇州的小十四居然寫了兩封信過來,其中一封是寫給唐學蕘的。信中說他幫忙從中牽線,替唐家聯係了一筆茶葉生意,對方是蘇州的一戶人家,以後按月份往那邊配送就行。如今買賣不好做,雖然小十四介紹的生意不大,但唐學蕘還是把這當成了一件大事,不但親自選了品相做好的茶葉,還多贈送了二兩雨前龍井。


    唐崧舟聽說後十分滿意,覺得兒子總算長大開竅了,也更有經商的頭腦了。


    另一封信卻是寫給唐學茹的。


    唐家人都很好奇,不解小十四和唐學茹能有什麽交情,怎麽別人都沒有單單又給她寫了一封?難道是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麽外人不知道的事情?


    明白內情的唐老夫人和白蓉萱卻心知肚明,都猜到小十四大概是要和唐學茹說一下兩個設計懲治江耀祖的事。


    果不其然,小十四在信中說自己回到蘇州後,姑姑董玉濼便將他的所作所為告訴給他的父親和母親,最後又鬧到了祖父那裏。他被痛打了一頓,直到寫信的時候才能勉強下床行走,睡覺都得趴著,而且就算傷愈後也不許出門,要一直閉門思過到年底,課業更是加重了數倍之多,估計要寫個一年半載的。小十四心裏不太平衡,問起了唐學茹是怎麽被唐家處置的。


    唐學茹捏著信半晌沒反應過來,向白蓉萱打聽道,“處置什麽?為什麽要處置我?”


    白蓉萱笑得肚子都疼了起來。


    小十四大概是不了解唐家的情況才會這樣問。唐學茹和小十四聯手給江耀祖挖陷阱這件事兒除了唐老夫人和白蓉萱之外別人都不知情,而這兩個又是最嬌慣唐學茹的人,幫她粉飾太平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出賣她呢?


    那件事兒在唐家早就翻篇了,現在根本沒人提起,更別說什麽處置了。好在唐學茹經過這件事兒也成熟了不少,不像之前那麽任性胡鬧,不但能沉下心來抄寫經文,也能靜得下來幫忙繡花了。


    白蓉萱笑著解釋了一番,唐學茹便嘟著小嘴一臉嫌棄地說道,“這個小十四也真是的,我好歹也是跟他姑姑一個輩分的,他對我居然一點兒敬意也沒有。”


    白蓉萱強忍著笑問道,“他對你怎麽沒敬意了?”


    唐學茹哼了一聲,冷著臉道,“他自己不好就希望所有人都跟著不好,還特意寫了封信來問我的情況,分明就是想知道我被家裏教訓得有多狠,你說我要不要回封信好好的氣氣他?壞事是一起做的,可一個人的屁股被打開了花,另一個人卻什麽事兒都沒有,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氣得吐血的。”


    白蓉萱搖了搖頭,“這樣不好,小十四年紀比你小一大截,你和他較什麽真呀?剛剛還說自己是姑姑輩的呢,可做起事情來還是這麽的孩子氣,哪有一點兒長輩的樣子呀?”


    唐學茹聽了她的話,雖然心裏頭不爽,但表情卻緩和了不少,“也是,他覺得自己挺聰明的,但我瞧著也都是些小聰明,他要是再這樣下去,早晚要吃大虧的。”


    白蓉萱見狀笑著點了點頭,“嗯,這還有點兒長輩的模樣。”


    唐學茹笑著把信收了起來,“你說這信我要怎麽處置了呀?他的信我肯定不會收著的,不然白白髒了姑姑給我的匣子。”


    前些天白修治寫給她的信是唐學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封信,她非常的興奮,時不時地就要拿出來看一看,沒兩天就把信的紙邊都磨壞了。唐氏見她寶貝一樣地收著信,找出了一個黃梨木的小匣子送給她,讓她留著收放信件,或者擱些自己的小玩意。


    那黃梨木的匣子是當年白蓉萱的父親白元裴送給唐氏的,手工精巧不說,上麵雕刻的圖案是古代的樂隊班子,吹拉彈唱總共十二個人,每個人都拿著樂器,服飾樣貌各不相同,連表情都活靈活現的,看著就覺得生動有趣。


    這匣子非常投唐學茹的脾氣,她喜歡得不得了,當天就把白修治的來信妥妥當當地收了起來。不過匣子裏隻裝一封信,未免顯得空了些,唐學茹這些天磨著大家都給她寫信,把唐家人逗得哭笑不得。


    唐老夫人無奈地笑道,“大家生活在一個屋簷下,平日裏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有什麽話當麵都說完了,寫信要說些什麽呀?”


    唐崇舟更是板著臉道,“把心思用到正經事情上,別總琢磨這些沒用的。聽說你和蓉萱最近都忙著刺繡呢?繡得怎麽樣了,什麽時候能完工呀?完工了趕緊去練字,雖說是女孩子,但以後管家理賬也用得上,看看你姐姐學萍,那一手字工整又娟秀,算盤也打得很好,你也要好好學才行啊。”


    唐學茹頓時偃旗息鼓,乖乖跟著白蓉萱繡花,絕口不提寫信的事情了。


    兩個人聽著雨聲一邊繡孔雀一邊說話,每天進展得都很慢,就這速度唐學茹還嫌快,她提醒白蓉萱道,“玉濼表姐的婚事八字還沒一撇,從定親到出閣還有一段時間呢,我們慢慢地繡,總是來得及的。慢工出細活嘛,這樣急匆匆地趕工,萬一哪裏繡錯了,豈不白白浪費了咱們的心血?”


    白蓉萱眯著眼睛打量她。


    如果沒記錯的話,前些天她才嚷嚷著趕緊繡完收工,然後這輩子都不拿針線了。這才過了幾天,怎麽突然就變了主意。


    白蓉萱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直言不諱地說道,“你這是聽舅舅說繡完了孔雀就要去練字,所以才想磨洋工的吧?”


    唐學茹被戳中心事,不自在地咳嗽了兩聲,“誰說的?我這可是一心一意地為你著想呀,畢竟是你費盡心思想出來的花樣子,你肯定也希望能完美地呈現出來吧?要是因為搶工就粗製濫造,那不是辜負了你的心血嗎?我們還是寧可慢一點兒,也怕它繡得細致一些吧。”


    白蓉萱笑了笑,覺得這樣強詞奪理的唐學茹居然有點兒小可愛。她撐著下巴望著窗外的小雨,忍不住嘀咕道,“也不知道哥哥這會兒正在忙些什麽?”


    唐學茹笑道,“還能忙什麽,讀書呢唄。治哥哥上輩子肯定和書有仇,所以這輩子要把它們統統讀熟了才算完。過去他在家裏的時候就像長在了書堆裏一樣,叫他出去都不答應,就像個提線木偶似的。那時候還有祖母和姑姑跟在屁股後麵提醒他,他就算不樂意也沒辦法不答應,吃飯睡覺總算還能應時應晌。現在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還不全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呀?”


    這恰恰也是白蓉萱最為擔心的。


    她聽著皺起了眉頭,低聲道,“那你說該怎麽辦呀?”


    “能怎麽辦,他離我們那麽遠,就算有心都使不上力氣。”唐學茹歎了口氣,“除非我們飛到南京去,親眼看看他過得是什麽日子,有沒有按時吃飯睡覺,否則也隻能坐在這裏幹著急了。”


    白蓉萱聽著眼睛一亮,“你說我要是和祖母商量想去南京,她會同意嗎?”


    “肯定不會!”唐學茹想也沒想地說道,“現在世道這麽亂,治哥哥從南京回來祖母都放心,又怎麽可能讓你一個女兒家跑去那麽遠的地方?”


    白蓉萱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悶悶不樂地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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