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媽媽謹慎地向外看了一眼,隻見兩個婆子果然嘀嘀咕咕的往唐氏院子裏的小廚房方向走去。即便這樣她仍不放心,還是向身後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點了點頭,聰慧地走到了門前守著。


    唐氏微微一愣。


    這分明是要說要緊事的樣子。


    她更加的不安了,整個人就像抖篩子一樣顫抖起來。


    易媽媽見狀輕輕歎了口氣,安撫地勸道,“三少夫人先別慌,老夫人安排我過來就是要提前知會你一聲,免得回頭見了老太爺,連出了什麽事兒都不知道,更別說如何應對了。您靜下心來聽我把話說完,然後好好琢磨一下,免得吃虧。”


    唐氏有些意外。


    閔老夫人平日裏很少出門應酬,不是在房裏抄經寫字,就是養花怡情,除了娘家人偶爾上門之外,和外人幾乎不怎麽打交道。這也難怪,她畢竟是以續弦的身份嫁入白家,膝下又沒有個一兒半女的,地位屬實有些尷尬。當年她肯嫁到白家來是因為娘家遇到了難關,急需白家的相助。而白老太爺肯娶她,則是因為她賢名在外,家中需要這樣一位女主人掌家理事。兩人毫無感情可言,完全是利益所在各取所需,婚後的日子相敬如賓,白老太爺一年到頭去她房裏的次數屈指可數,在幾位姨奶奶房裏留夜的時間更多些。


    等閔家漸漸從難關中緩過勁兒來後,白老太爺對她更有些忌憚之心,麵上雖然不說,但卻防備得非常厲害。


    閔老夫人也是個聰明人,雖然頂著個白家女主人的頭銜,但卻什麽事兒都不插手,家中內外的大小事務全都有白老太爺做主。


    就算這樣,白老太爺還是不放心。


    閔老夫人對於他的懷疑與提防並不往心裏去,關著門過自己的日子,頗有幾分淡定灑脫的做派。因為是繼母的身份,所以和白家的幾個孩子往來的不多,就算見麵也是客客氣氣的,多餘的話一句都不說。唐氏自從嫁進白家後,和她打交道不多,隻是逢年過節去問候一聲,閔老夫人對她也異常的客氣,但親近卻實在談不上,關係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的,保持著相當客氣疏遠的距離。


    卻不知道她這次怎麽會忽然派了貼身媽媽來跟自己通消息?


    唐氏有些想不明白。


    易媽媽卻沒時間等她細琢磨,簡潔扼要地把事情說了。唐氏聽後臉都白了,如遭雷擊般沒了反應。過了半晌才張了張嘴,艱難地從嗓子裏吐出一個聲音,“你……你說什麽?他居然說是……是我……”說到這裏,氣得劇烈咳嗽起來。


    “三少夫人!”易媽媽沒想到她的反應這樣大,急忙上去安撫,可話還沒說完,就見唐氏脖子一揚,一口血從嘴裏噴了出來。


    易媽媽嚇了一跳,“三少夫人,您沒事兒吧。”


    唐氏軟軟地倒在床上,滿嘴都是鮮血,手指緊緊地攥著被褥,一臉悲憤地說道,“不……不是這樣的……他……他騙人!”


    任誰被別人敗壞了清譽隻怕都不會好過,隻是易媽媽沒想到唐氏居然如此地激動。她輕不可見地搖了搖頭,覺得唐氏果然如閔老夫人所料想的一樣,是個被保護得太好,根本無力應付眼前風浪的人。


    這怎麽能行呢?


    易媽媽歎了口氣,直言道,“三少夫人,按道理您身子都這樣了,這時候我無論如何都不該再說什麽刺激您的話。可我奉了老夫人的吩咐過來,有些話必須得跟您說清楚了。您平日裏的為人什麽樣,大家都是看在眼裏的。這件事兒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您是受了冤屈,不然老夫人也不會多此一舉,特意派我過來了。這時候往外摘都嫌摘不幹淨呢,她又何必巴巴地攪和進來?還不是覺得您平時溫柔知禮,是個懂分寸的人,不忍見您落入別人的圈套嗎?要我說您這個時候還有心情生悶氣,不如想想昨晚上都發生了什麽?您身邊的媽媽幹什麽去了,怎麽留您一個人在房間裏?您的房間裏到底進沒進來人?那管事隻是個外院的二等管事,怎麽能順順利利地進了您的院子?裏頭沒人給他開門,這件事兒怎麽能辦成?如果有人裏應外合,那這個人最有可能是誰?還有……將您陷害到這一步,究竟誰最有利?您把這些都想清楚了,一會兒去見了老太爺也好說話。”


    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把唐氏直接給問懵住了。


    唐氏的嗓子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疼得說不出話來。她幾次張了張嘴,卻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易媽媽眼疾手快地拿出手帕替唐氏把臉上的血跡擦幹淨了,這邊剛忙活完,守在門口的丫鬟輕輕咳了一聲。易媽媽急忙收回手藏起了帕子,隻見先前被打發出去燒水的婆子端著個銅盆走了進來。


    “水燒完了,三少夫人洗把臉吧。”婆子這會兒腦筋已經轉過彎來,不敢對唐氏太不客氣,語氣也恢複了些許恭敬,隻是先前厲害話說了一大堆,這會兒再低頭不免有些不自在。


    易媽媽順勢站起了身,“老夫人那頭還等著我回話呢,我就不久待了,你們兩個服侍三少夫人吧。”


    說著轉頭深深地看了唐氏一眼,顯得極不放心的樣子。


    唐氏不想讓她走,伸手要抓,易媽媽卻輕輕避開了,領著兩個丫鬟頭也不回地出了她的房間。


    兩個婆子見她走了,都一齊鬆了口氣。服侍著唐氏洗了臉梳了頭,又站回到門口守著等消息。


    唐氏一個人躺在床上,想著剛剛易媽媽說過的話。


    那下等管事到底出於什麽目的要來敗壞她的名聲?她連他是誰都不清楚,他為什麽要在元裴屍骨未寒之際往自己的身上潑髒水?


    昨天夜裏吳媽是奉了自己的命令去探望治哥,然後自己喝了藥便睡下了。


    藥……


    唐氏猛地一驚。對了,她昨晚喝了藥。


    喝過藥後,很快便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沉,醒來後頭還疼得厲害。


    這麽一想,那碗藥肯定被人動過了手腳,準備陷害她的人先用迷藥迷暈了自己,這才方便布置後麵的事兒。那下等管事想要進入院子內,肯定有人給她開門,可開門的人又會是誰呢?


    還有吳媽……


    那碗藥是她親自端過來的,她到底有沒有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來?


    唐氏越想越覺得冷,整個人就像被丟進了十二月的寒冬,一陣陣寒意席卷上身,讓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為什麽會有人陷害自己?


    那個人……又會是誰?


    唐氏在腦海中一張張過著可疑的麵孔,可想來想去仍舊沒有個結果。如果說元裴還活著的話,陷害自己的聲譽不但可以讓夫妻二人的感情產生裂痕,還可以對元裴造成不好的影響。可元裴已經死了,自己不過是依附在白家的一個寡母罷了,會對誰造成威脅呢?


    治哥!


    唐氏的腦袋裏忽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來。


    或許陷害她的人根本就不是為了對付她,而是為了對付治哥呢?有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母親在,治哥以後的人生就如同蒙上了一層陰影,永遠也不要想出人頭地了。


    唐氏仿佛從睡夢中驚醒了一般,猛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二房。


    難道是二房為了白家的家業,所以用這麽下作齷齪的手段陷害自己,以此來打擊治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北枝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湊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湊湊並收藏北枝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