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樓雖有棚頂,但站在廊上難免會被雨水飄到。


    慕容燼抬手撫上洛芙的臉頰,用拇指抹去她方才在外麵被濺上的水珠:“舅舅沒在回來嗎?”


    洛芙搖搖頭。


    娘親進了洛家便身不由己了,即便舅舅回來,恐怕也尋不到娘親。


    更別提娘親早亡,她沒見過舅舅,即便現在跟舅舅麵對麵也是不認識的。


    慕容燼道:“舅舅叫什麽名字?”


    洛芙還是搖頭。


    娘親同她說的時候,她還很小。


    娘親沒有提過舅舅的名字,她那時也沒想著問,等再大一點點,娘親就沒了。


    從此,便與祈氏斷了。


    外頭雨勢不減。


    隆隆水聲悶的人心慌。


    洛芙有些不敢看那磅礴的雨勢,轉回臉,將心思也收回來,問道:“這樣大的雨,你說,縣裏的堤壩還會決堤嗎?”


    隻要不是連綿不斷的下,就這點雨也成不了氣候。


    隻是前兩日欽天監就有預測,怕是不會就下這麽兩天。


    慕容燼道:“聽說陛下讓人加固過,應當是不會再決堤了。”


    洛芙沉悶的心情好一些,笑道:“陛下什麽都想的周到。”


    外頭又起轟隆雷聲。


    洛芙剛揚起的笑容僵住,拉拉長燼的袖子:“我們下去坐吧,這裏太高了。”


    慕容燼笑了。


    這是害怕了。


    他圈著她起身,同她一起下樓,聽她又憂心起來:“這雨看起來一時半會停不了,今日陛下應當還會傳我,到時我不在凝香居,陛下或許會不高興。這裏沒有傘嗎,我想回去了。”


    慕容燼嚐到了甜頭,這兩日都會故技重施,讓洛芙去承平殿。


    洛芙雖還是不敢觸碰他,卻也是有些習慣了。


    她的惦念與習慣讓慕容燼心情愉悅:“陛下若是傳召貴人,自會有人過來,不過陛下寵愛貴人,雨水這樣大定是不忍讓貴人冒雨過去,貴人不必憂心。”


    洛芙想想也是,陛下是個仁君,長燼帶她過來聽主持講法,也是討她歡心,他知道了應該也不會責罰長燼。


    她放下心,走到樓下。


    樓下門窗都關得緊緊的,風雨被完全阻隔在外頭。


    連聲音也沒那麽大了。


    隻是光線就沒那麽足。


    洛芙無聊,本想在這樓裏逛逛,光線這樣暗也就打消了念頭,在寬椅上坐下,對身邊的人道:“長燼……”


    “嗯?”慕容燼望著她。


    這裏無事,她想找他閑聊,問問他是怎麽進內廷的,好打發時間。


    話到嘴邊,忽然想起他的身份。


    他們做內監的,身世恐怕都不好。


    她這樣問他,那便是揭他傷疤。


    她一時頓住。


    慕容燼道:“可是無趣了?”


    洛芙點頭:“早知道拿本書過來了。”


    慕容燼道:“貴人想看未看完的那本金陵夜語錄,還是沒看過的京都異聞鈔?”


    洛芙有些驚訝地在他身上左看看右看看:“你這樣說是帶書了麽?”


    慕容燼挑眉,懶懶地張開手:“貴人自己來看。”


    洛芙來了興致,起身先捏了捏他的袖袋。


    裏麵空空的。


    她又往他胸口看看。


    寬闊平實,也不像是藏了書的樣子。


    慕容燼道:“貴人隻看不搜麽?”


    洛芙道:“不用搜,書本再怎麽薄也是有形狀厚度的,你的襟袋裏一看就沒有。”


    慕容燼搖頭歎道:“幸好貴人沒去學院。”


    洛芙不解道:“怎麽說這個?”


    慕容燼道:“免得貴人受罰啊,無論文武學院都是要教人搜身的,這般隻靠眼睛就斷定沒有……貴人自己說說,夫子會不會罰你?”


    洛芙被說得臉熱,也覺有理,便伸手貼在他胸膛上摸摸。


    慕容燼盯著她道:“如何?”


    洛芙看看他沒說話,又伸手探入他衣襟裏,往襟袋裏摸摸。


    慕容燼胸膛起伏起來,如玉的臉上泛起潮紅。


    近來他夜夜都能將她攬在懷裏親吻她。


    這是他渴望的,他便自己拿了。


    隻是欲望的缺口打開,就不僅僅隻想要單方麵的親吻。


    他還想讓她也觸碰他。


    即便這樣會有被她發現身份的風險。


    他垂眸盯著她,聲音微啞:“貴人隻摸襟袋麽,或許我把書藏在內裏呢……”


    洛芙聽著又往旁處摸摸然後抽出手,仰麵望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發現了嗎?


    慕容燼竟有些期待:“貴人可是發現什麽了?”


    洛芙望著他,到底還是說了:“你是不是落了病根?”


    ……


    慕容燼怔了下:“什麽?”


    洛芙道:“早前隻覺著你手涼,怎麽連胸口也是涼的?”


    她皺眉道:“一個大活人涼成這樣可不好。你跟在我身邊這麽久,我竟然沒想到給你找個大夫看看……等雨停了,我便讓人去請個太醫過來給你瞧瞧。”


    慕容燼:……


    他一顆躁動的心歇下去。


    摸了半日,就隻覺著涼了?


    即便沒有認出他的身份,也不覺得好摸麽?


    他的身子就這麽沒有吸引力?


    洛芙見他臉色怪怪的,以為他被她的話說得心裏不舒服,便忙又安慰道:“或許不是病根,是你體質就是這樣,不過叫太醫過來瞧瞧總是有好處的,你別多想。”


    慕容燼悻悻地放下手。


    外頭雨勢還不見小,洛芙又在寬椅上坐下,將話題轉回去:“你身上根本就沒有書本,怎麽還誆我呢?”


    慕容燼拉了把椅子在她麵前坐下,抄著手道:“怎敢誆貴人,貴人隻查了袖袋與襟袋,怎麽不查一查腦袋?”


    洛芙愣了下,隨後明白過來,驚訝道:“你都記在腦子裏了?”


    慕容燼點頭。


    洛芙瞪大眼睛:“那可是兩本書呢,你什麽時候背的?”


    慕容燼懶懶道:“掃一眼就記住了,何須背它。”


    洛芙想起重陽節他三兩下就把獅子蠻王捏好的場景,讚道:“長燼,你真是聰慧。”


    慕容燼嘴角揚起,雙手搭膝,傾身望著她道:“貴人想聽那一本?”


    洛芙忙道:“金陵夜語錄!”


    慕容燼道:“貴人看到芸娘夜奔,後麵可是有恐怖之處,貴人當真要聽?”


    洛芙點頭:“你講吧,我不怕。”


    慕容燼挑眉。


    金陵夜語錄是個誌怪話本。


    這嬌嬌美人自己看的時候都總是一臉緊張,這會兒外頭雨勢磅礴,屋內昏暗無人氣。


    能不怕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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