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嫁妝的奴仆們跪了一地求饒。


    可提著棍棒的奴仆也已經圍了過來。


    洛貞深吸一口氣,道:“且慢!”


    許氏惡狠狠的目光轉到她身上:“你護這些狗娘養的?”


    洛貞努力忽視她粗鄙肮髒的話,解釋道:“娘誤會了,嫁妝丟了,媳婦怎能不氣不惱不著急,可這些下人人賤骨輕,便是全部打包一起發賣,也不值我一隻花瓶的錢,將她們全部打死,那就更不值當什麽了。


    這人一死,可就再也問不出什麽來了,媳婦的那些嫁妝可也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她說得有理,許氏倒也聽進去了,隻是她那腦子跟漿糊一樣,遇事隻知道按自己的意測一味地撒潑打滾。


    脫離了這一套,她可就不會了。


    頓時又急得直拍大腿:“打又打不得,那,那你說咋辦啊!幹瞪眼你的嫁妝就能回來了?”


    洛貞見她好歹還能聽進去,悄悄鬆了口氣,說道:“自然是先搜身,搜住處,同時清點好損失,慢慢摸排查點,總能查出盜賊是誰。”


    許氏滿腦子都是被偷錢。


    從來都是她拿別人的,可沒別人拿她的,還拿這麽多,她滿身的戾氣,聽洛貞還真說出了辦法,便想也不想的立馬對那些拿著棍棒的下人叫嚷道:“去,都去給我搜他們的身,查他們的房!”


    拿棍棒的下人們趕忙應聲,上前壓住看守嫁妝的奴仆,開始搜身。


    自然是搜不出什麽的。


    又去搜住處。


    洛貞也叫來自己的人跟去搜。


    同時趁亂看了秋雯和采綠一眼。


    兩人會意,立馬也跟著走出去。


    卻不是跟著一起去搜查那些下人房。


    而是在後頭悄悄拐了個彎,回了內院,往裴榆院子裏走去。


    裴榆此時正坐在自己的妝台前,一件一件地試戴首飾頭麵。


    她腳下放著一隻檀木包金角的箱籠。


    箱籠蓋是打開的,裏頭金銀首飾與成套的頭麵點翠晃得人眼花。


    除此之外,還另有幾件精巧古玩擺設放在妝台上。


    毫無疑問。


    洛貞丟的嫁妝,就是她偷的。


    昨日洛貞與裴忌拜堂,她盯著洛貞的鳳冠霞帔盯的出神。


    等人走後還沒回過神。


    還是周氏過來,點了點她的額頭將她戳回神,笑著同她說:“小姑隻看這鳳冠霞帔就看入迷了,待要見到你二嫂嫂的嫁妝豈不是要暈過去呀?”


    她當時不屑的哼道:“少瞧不起人了,我又不是沒見過好東西,是那等眼皮子淺的嗎!”


    周氏見她生氣,忙哄道:“是嫂嫂說錯了,我們二姑娘將來嫁妝定是會比她的要多,豈會豔羨她的這點東西。”


    她當時聽了舒坦。


    可跟周氏一起去前廳看過之後,她心裏就又不舒坦了。


    前院正廳鬧的不可開交,尤其是許氏的嚎叫傳的老遠。


    她也不是沒聽見。


    開始是慌了些,著身邊丫鬟去前去打聽。


    在得知許氏和洛貞把注意力都放在那些下人身上,她頓時就不慌了。


    又想她是裴府堂堂二姑娘,怎麽會有人懷疑到她身上?


    就算懷疑到她身上,還能來她院子裏搜不成?


    遂越發的心安,自己又把藏好箱籠拖出來,繼續試戴首飾。


    她早上沒去許氏那裏請安,便是在賞玩這些好東西。


    “嘭!”


    外間房門被人推開,撞在牆上發出巨響。


    裴榆冷不防被嚇的一抖,手上景泰藍牡丹發簪掉在地上,上頭鑲嵌的紅寶石頓時被摔了出來,滾進了妝台底下。


    “姑娘!”


    她的丫鬟跌跌撞撞地衝過來,臉色煞白道:“不,不好了,二奶奶,二奶奶她要……”


    發簪被摔壞,裴榆本是怒從心起,揚手就想抽那丫鬟,隻是在聽到“二奶奶”三個字後,她揚起的巴掌瞬間就軟了,瞪眼道:“二奶奶她要幹嘛?她還敢來我院裏搜不成?”


    “不是。”丫鬟哆哆嗦嗦道,“她要去衙門報案……”


    裴榆的臉頓時跟那丫鬟一樣一起白了,身子也哆嗦起來:“你別胡說嚇我,她們不是認為是那些下人偷的嗎,怎,怎麽會又要報案了?”


    丫鬟急道:“奴婢哪裏敢嚇姑娘,奴婢一直在院門口坐著聽外頭的動靜,哪知道走過來兩個丫鬟,昨日奴婢見過她們,是二奶奶身邊的大丫鬟,兩人神色匆匆。


    一個說姑娘當真要報案嗎?如此會不會鬧得家宅不寧啊?


    另一個說,姑娘剛進門就出了賊,不把這賊揪出來才是家宅不寧,既然咱們搜不出來,那就報案,讓管這事的衙門裏的人來搜,不行就告到咱們府上,讓咱們老爺帶人過來,總要把這賊給揪出來!”


    那丫鬟複述著,腿都軟了,癱坐在地上。


    雖然拿洛貞嫁妝的是裴榆,用人家嫁妝的也是裴榆。


    可誰叫她是主子呢。


    如果東窗事發,當主子的至多被罵幾句,她這個幫主子偷東西的奴婢恐怕不止是被打板子那麽簡單。


    裴榆也沒比她好到哪兒去。


    她頭腦發懵,身子從凳子上滑下來。


    腦中隻有一個念頭。


    完了!


    洛貞的父親可是三品按察使,比二哥哥的職位要高。


    而且看他給洛貞備的這些嫁妝就能知道,他是多麽寵愛這個女兒。


    縱使二哥哥想護她,定也是護不住的。


    那到時她可怎麽辦啊!


    她會不會被抓去坐牢啊!


    裴榆是去過牢裏的。


    前年,她無聊時,仗著裴忌的勢,讓小旗領她去牢裏玩。


    回來後她就病了一場。


    裏頭犯人受刑時的慘叫,她到現在還記得。


    裴榆牙齒在打顫,有些呆滯的目光無意識落到那隻還開著箱蓋的檀木箱籠,頓時猶如被火燎到一半,尖叫一聲,拿腳踹它:“你快把它扔出去,扔出去!這不是我的東西,它為什麽會在我房裏!”


    ……


    她的丫鬟看著她這舉動,驚呆了。


    裴榆踹了一通,不知想起什麽,忽然調轉了攻擊對象,把腳踹在丫鬟身上。


    在丫鬟還沒來得及起身時,又撲上去扯住她的頭發,扇她的臉:“都是你!都是你眼熱二嫂嫂的嫁妝,趁夜去前廳偷來的!你藏哪裏不好,你竟藏在我房裏,我,我打死你這個賊奴才!”


    那丫鬟被扇得嘴角出血,下意識反抗,把裴榆反推在地上,爬起來就要跑。


    裴榆叫道:“你敢跑,我就把你娘,你妹妹全都賣去窯子裏!”


    那丫鬟的腳步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她慢慢轉過身,嘴角帶血,雙目通紅,撲通跪下來:“姑娘,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你想拿我頂罪,可,可姑娘,我隻是個奴才,一旦被認定是偷主人家東西的賊,太太、二奶奶縱使不打死我,也會將我發賣了,沒有主子會要一個偷主人家東西的賊做丫頭,我沒有生路的!


    可您不一樣,您是主子,隻要你去前頭認個錯,最多受幾句責備,二奶奶剛嫁過來,她不會追著不放的。”


    她的眼淚與嘴角的血混合著流下來,腦袋磕在地上發出血肉黏爛的悶響:“求姑娘行行好,看在奴婢伺候姑娘六年的份兒上,饒奴婢一命吧!”


    “最多受幾句責備?”


    裴榆已經爬起來了,卻是一腳踢在丫鬟肩膀上,蠻橫的罵道:“我不要臉麵的嗎!那麽些人都知道我拿了嫂子的嫁妝,傳出去,我以後還怎麽嫁人!何況這本來就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挑唆我,我又怎麽會起意去拿嫂子的嫁妝!你把我害成這樣,你竟然還想把主子拿出去擋刀?我呸!”


    裴榆往丫鬟身上啐了一口:“賊奴才,你最好是把這罪給認了,我還能保住你娘和妹妹,不然你膽敢讓我沒臉,你就和你娘、妹妹一起去窯子裏接客吧!”


    “不!不要!”


    那丫鬟被踢的蜷縮在地上直吸氣。


    聽裴榆這麽說,卻是也顧不得疼了,咬牙掙紮爬起來道:“我聽姑娘的便是,姑娘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隻望姑娘不要食言,保我娘和妹妹無事。”


    裴榆見她終於鬆口,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笑道:“這才對嗎,奴婢對主子就是要這樣忠心,你既然對我忠心,我自然也不會虧待你,我說保你娘和妹妹無事,就會保她們無事!”


    她說著往外頭看看,伸手抓住丫鬟的衣服拽她起來:“好了,別墨跡了,幫我把這些東西搬到你房裏。”


    那丫鬟麵如死灰,隻能依言照做。


    裴榆現在視那些叫人眼花繚亂的首飾頭麵為洪水猛獸,連那隻摔壞的簪子也都趴在妝台下把紅寶石給扒拉出來,從那丫鬟懷裏抽出手帕將簪子和紅寶石一起包著,然後一手扯著那丫鬟大叫道:“來人!來人!我抓到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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