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生問她擔憂嗎?答案自然是擔憂的。


    綰綰望著飛速而過的街景,壓下心頭那陣會讓她亂了陣腳的恐懼,像是在回答傅延生,也像是在安慰自己,輕聲說:“將軍他有通天本領,我相信他能安然無恙的。”


    傅延生略有些失落的垂下眸子,手裏的手機滑落,掉在前車座椅的縫隙下。


    綰綰側頭來看,他隻好彎腰撿起,向來溫潤的麵容帶著幾分嘲諷,語氣有些不自然。


    “是嗎?那如果那人不是將軍呢?”


    他向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此霍隱非將軍隻是他的猜測,沒得證實之前,他不希望綰綰對霍隱產生任何懷疑。


    她隻有深信不疑,知道真相時的當頭一棒,才能叫她幡然醒悟。


    綰綰不太明白傅延生在說什麽,好在傅延生也沒再往下細說,隻是笑說:“延生隻是羨慕,在郡主心目中,霍將軍似乎無堅不摧,能叫你如此信任。”


    這話倒說的不假。


    綰綰低下頭,唇角忍不住輕勾:“嗯,他很厲害的。”


    隻要她等一等,他就會回來的。


    ……


    “家主,隻留三個活口,其餘全部誅殺。”


    被喚家主的男人剛剛經曆一場大難,周身還帶著濃重的火煙氣,那雙向來無人敢直視的眼,此刻冷意橫生,叫人不寒而栗。


    剛剛受過重創又死裏逃生,他約莫有些力竭。


    身旁的男人立刻道:“我們立刻送您去……”


    “先找人。”


    “什麽?”


    霍隱伸手,手心緊緊攥著一物,拿手背抹了把嘴角溢出的血跡,聲音低沉如羅刹。


    “找到她,不惜一切代價。”


    霍江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他手心的玉佩上,不明白這玉有什麽魔力,能叫家主在生死之際,都要折返回去,隻為了拿這樣一塊平平無奇…好吧,看起來十分名貴的玉佩。


    可再名貴的東西,在霍隱麵前都該視如糞土才對。


    冒著生命危險拿玉也就罷了,家主還拿了個小狼陶瓷擺件,這就叫霍江十分想不通了。


    若是霍木生在,大概就能猜到,這些鐵定是秦小姐送的物件。


    霍江問:“暴露了您也沒事?”


    霍隱目光落在手中之玉上,揮手:“去。”


    綰綰,等我。


    …


    海城這場大雨下的很是時候,下的叫人措手不及,也叫人滿心歡喜。


    借著這場天助的雨,還有那夥突然出現的黑衣人,火被撲滅了。


    隻是一切都燒沒了。


    錫山大樓始建於三年前,當時初建成的時候,海城當地的電視台還特地拿這裏為背景開頭,拍了一小段海城旅遊宣傳片。


    一時之間房價飆升,三縣小城市,一平方米賣出一萬七千八的價格,不可謂不嚇人。


    許是有高價的濾鏡在,錫山大樓被海城本土人民,評為建築最高大上的小區。


    可如今最豪華洋氣的主樓,從中間裂開一張烏黑的大口,上下蜿蜒。


    綰綰站在因為下雨而退去的人群裏,仰頭望著那片狼藉,呼吸一下一下的急促起來,心口像是被什麽揪住了一樣。


    那雨像是下在她心裏,一點一點,拉著她不住的往下落。


    她在心裏告訴自己,要冷靜…


    不要暈倒…


    綰綰,要冷靜…


    父王說:“你的未婚夫是大周戰神,有通天本領,任何魑魅魍魎都奈他不得,你隻需要在後方靜待,等他凱旋歸來。”


    環玉說:“郡主莫要擔心,這天下誰人不知霍首長威名,莫說傷他了,見到他都會嚇得聞風喪膽,您啊,隻要聽他的話,好好吃藥,等著他就行。”


    王兄也說:“霍隱那般人物,什麽險境也難不到他,倒是你,要是你自己把自己弄生病了,到時候不是給他添麻煩嗎?”


    綰綰死死的望著那一片焦黑空洞的地方,有些神思恍惚。


    今天霍隱本能和她一起去淮山寺的,是她要他留在家中等她,若她同意他一起去,亦或是她留在家裏哪也不去,那現在是不是就不會找不到他了?若是…


    “秦小姐,秦小姐…”


    “綰綰!”


    混沌的世界終於開了一道裂縫,將綰綰拉了回去,她漸漸看清了麵前的景象。


    看了好一會,綰綰才認出麵前這個狼狽的男人是誰,有些遲鈍的開口。


    “哦,小孫大哥啊,霍隱呢?”


    孫普英欲言又止。


    人沒找到。


    九樓燒得太猛,似乎還特地潑過火油,整個房子被燒得差點連框架都塌了。


    一切都成了灰燼。


    但他不敢說,他怕綰綰哭,要是把綰綰惹哭了,霍哥回來會收拾他的。


    許是剛剛抬頭直視太久,綰綰覺得眼睛略有些酸澀,但興許是繃著得那根弦還未鬆動,在弘寧波等人都走到跟前的時候,她竟也能略顯平靜的問一聲。


    “找到了嗎?”


    沒有。


    弘寧波的人找遍了整棟樓,什麽樣的人都見了,唯獨沒見到霍隱。


    綰綰覺得腦子裏有東西在砰砰炸開,叫她有些站不穩。


    “綰綰,這兒雨太大,你先跟著連雅致走,等有消息了我們…”


    綰綰搖頭,“不用,我在這裏等他。”


    孫普英哽住。


    略顯瘦弱的少女,眼眶微紅,幾乎是執拗的盯著一個地方,嘴角死死的抿著。


    她有重複了一遍:“我就在這裏等他。”


    錫山大樓這場火燒的離奇,滅的也頗為傳奇。


    什麽破窗破門做的那叫一個利索,而且剛剛因為滅火被燒毀的外套,左缺個洞右破個口。


    將藏在春衣下的左青龍右白虎都露出來了。


    這場麵看著,倒像是一群燒殺打砸的殺人悍匪。


    偏偏悍匪在找人,順便救人。


    電視台的記者早就來了現場,本想實地深入采訪,沒想到被人攔在了外圍。


    “我是記者,我要進去采訪。”


    被人強硬的拒絕。


    “閑雜人等退開,不要靠近。”


    記者無奈,伸長脖子往裏看,看見了這夥人圍在中間的一個女孩子。


    目光有些無助的蹲在地上,看情形像是受害者家屬。


    老半天了,一動不動的。


    綰綰覺得自己已經十分擅長等待了,可當每一秒都無限延長,等待是令人絕望的。


    嘈雜的人群因何而安靜,綰綰已經無暇顧及了,她隻是在聽見孫普英欣喜若狂的聲音時。


    慢慢的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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