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一連五天,孫普英眼看著霍隱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光是站在他身邊,都覺得周遭空氣凝著一層冰,他小心翼翼的開口。


    “瞿安的人接手項目,各事項都安排的很細致,我們有疏忽的地方也能及時提醒”


    別說,瞿安這種專業的大公司還真是不一樣。前幾日孫普英還暈頭轉向,不知道接下去的每一步該怎麽走,瞿安國際的人一來就給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弘大爺親自坐鎮,這兩日看著倒是瘦了不少,估計也是累的。”


    兩人行至病房門口,孫普英很有眼力見的停了聲。


    霍隱推開門。


    病床床頭櫃上擺著新鮮的百合花,花枝鮮嫩,綴著水珠。


    綰綰安安靜靜的躺著,剛剛睡著,濃密的長睫映出一道乖巧的弧度。


    小臉消瘦,帶著久病的慘白。


    像是精心養護的嬌花,日日澆水,時常看顧,好不容易等她破土而出,孕出嫩芽,眼見著茁壯成長,卻又被一場大雨澆彎了花枝,壓斷了根莖。


    失了生機。


    而追根究底,他是那個害她這般的罪魁禍首。


    看著她蒼白的臉,霍隱的眉目不由得帶上幾分陰霾。


    她就那般在乎那個男人嗎?在乎到他不過問了那樣一句,便噩夢驚醒,然後病重至此?


    那晚綰綰入睡的早,夜半驚醒哭出了聲,是霍隱將人喊醒,醒了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嘴裏還念叨著將軍沒事諸如此類的話,不多時,發起了高燒。


    從那時病至今日,這麽多日,也沒什麽起色,燒退了又起。


    原本就小的巴掌臉,真的就剩下一雙大眼睛,惹人心疼不已。


    霍隱盯著她出了片刻的神,半晌才伸手,小心翼翼的握住她搭在被麵上的手。


    動作極輕,像是觸摸易碎泡沫一樣,生怕動作重了,她會像泡沫一般碎裂消失。


    而那份克製中,有隱藏不住的冷意和弑殺。


    睡著的綰綰似有所感,指尖一動,緩緩的睜開眼睛。


    她有些怔。


    霍隱一向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可方才綰綰明明在他的臉上看見了所有不該看見的情緒。


    再一看,那張臉上隻剩淡漠。


    不想讓他太過擔心,綰綰虛弱的笑了一下。


    “哥哥,怎麽這麽快就回來啦?你有好好睡覺嗎。”


    霍隱看顧了她好幾天,幾乎是片刻未離,今早連雅致來探望,綰綰要他回去休息。


    到現在滿打滿算也才五個小時。


    “嗯。”霍隱替她別了耳發,掌心貼在她的額頭一陣。


    麵色有些難看。


    ……


    “檢查都做了,但報告顯示也並沒什麽問題啊,這一日日的發高熱,實在…”


    醫生有些害怕霍隱的目色,那麽淺淺淡淡的看你一眼,叫人手腳發涼。


    “要不,霍先生帶去…收收驚?”


    醫生說完,覺得霍隱旁邊的男人詫異道瞟了自己一眼,心裏有些汗顏。


    作為一個正正經經的西醫,搞封建迷信實在是有些不妥,但世間事玄妙異常,科學發展至今也不過摸索了爾爾。


    而且綰綰不過是尋常發熱,卻這麽多天都沒起色,實在叫人摸不著由頭。


    倒有些相似那些夜裏啼哭不止的嬰孩,醫院治不好,民間自有些偏方。


    走出辦公室,孫普英呢喃了句:“這老頭還挺封建迷信,不過綰綰這高燒反反複複,確實也有些玄乎。”


    霍隱麵色沉沉,一言不發的往病房走。


    “霍先生。”


    林小茵從拐角出來,按耐住心中喜悅的看著霍隱,不料他充耳未聞一般,竟看她一眼都沒有,直接就走到了病房。


    推了門進去。


    又關上。


    林小茵難堪的愣在原地。


    孫普英叫她:“小茵。”


    林小茵轉頭,笑的敷衍:“孫普英啊,你怎麽在這?”


    孫普英指了指病房:“綰綰生病了,霍哥陪著她,我過來匯報工作。”


    雍華的事情林小茵有耳聞,聽說這次跟瞿安簽了合同,孫普英也參與在內。


    想到這點,她的笑裏多了幾分真誠。


    “那你兩頭跑也真是辛苦了。”


    孫普英一臉無所謂:“我不辛苦,按著霍哥的指示做事就行了,倒是霍哥,這幾天都守著綰綰,沒休息好。”


    林小茵想起剛剛霍隱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姿態,實在想象不出他會心甘情願的守著一個女人。


    想起聯係自己的那個人,林小茵沒了耐心,很快就找借口走了。


    走到拐角處,她拿出電話,撥了一個外地的電話。


    對方很快就接起來,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您好,我是林小茵。”


    “林小姐那有什麽新消息嗎?”


    林小茵往邊角站了站,壓低聲音:“是的,秦綰小姐她住院了。”


    對方安靜了片刻,好像有一個女人的聲音,說了問她病的重不重之類的話。


    “秦綰小姐病的重不重?”


    林小茵說:“好像挺重的。”


    對方又沒了聲音,林小茵隻好問:“我們這個小地方醫療不好,很多設備都跟不上,如果…”


    “好的林小姐,謝謝你提供的線索。”


    “不用謝,但是你們什麽時候把人…喂?”


    林小茵一副見鬼了的樣子,不敢置信的附在耳邊又聽了聽,確實是被掛斷電話的嘟嘟聲。


    “搞什麽啊,為什麽還不把人接回去?”


    林小茵以為聯係她的是秦綰的父母之類的,因為對方一上來就說了她們一直再找照片裏的人,希望她能多提供一些線索。


    能把秦綰送走,林小茵自然是殷勤的把所有知道的消息都說了。


    唯獨瞞住和霍隱相關的消息。


    今時不同往日。


    霍隱如今不但能開口說話,還成了華雍的最大股東,前途一片光明。


    萬一秦綰的家人賴上他,到時候情況更難辦。


    ……


    鄭妍低頭沉思。


    如果隻單單一個秦綰,她倒是有很多種方式將人送走或者裝作出事故處理掉。


    但秦綰偏偏和連雅致認識。


    前兩日鄭妍的人去海城,不想發現了秦綰和連雅致住在一處。


    岑鴆縱使不把連雅致放在心上,但她到底承著他未婚妻的名頭,若讓岑鴆誤會鄭妍是在監視連雅致,隻怕又是一場大麻煩。


    岑鴆此人,睚眥必報的程度僅次於霍家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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