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這個插曲的福,早些時間那點別扭都煙消雲散了。


    綰綰的目光還不死心的盯著他的脖頸看。


    剛剛明明就說話了呀。


    她聽得可清楚了。


    外頭天色黑壓暗沉。


    霍隱想讓她上床睡覺,便一手扶著她的肩膀,一手撐在地上,將她抱坐起來。


    他今夜特意穿了件戴帽子的黑色衛衣,睡著的時候帽子一戴,將傷口藏的嚴嚴實實。


    這下坐起來,帽子依舊也穩穩的戴在頭上。


    本意是不想要綰綰看見。


    傷口委實是不大好看,小姑娘本來膽子就小,看了怕被嚇哭。


    誰知綰綰在霍隱抱著她坐起時,搭在他肩頭的手伸過去,十分善解人意的幫他把帽子摘了。


    方才霍隱是開了燈的。


    橘黃色的床頭圓燈影下,那滲著點血的紗布十分明顯。


    而且霍隱貼的隨意,醫用膠布粘的十分不牢固,帽子這一帶,四個角瞬間掀開了三個。


    剩下一個搖搖欲墜,掛在上頭蕩秋千似的晃了兩下。


    最後支撐不住,還是掉了下來。


    猙獰的傷口就那麽大刺刺的露了出來。


    綰綰:“!”


    霍隱:“…”


    該死。


    眼看著那雙又圓又大的杏眼像鍍了層水光,而且那水光還將凝聚成河流,叢綰綰的眼角落下來。


    霍隱十分快速的伸手一扯。


    帽子一戴,藏住了傷口,也蓋去了半張臉。


    綰綰也不知道為什麽,看著他那樣,眼淚吧嗒就落了下來。


    摔得四分五裂。


    難怪他今日都帶著帽子,吃飯的時候甚至還把棒球帽戴上了。


    原來是因為受傷了。


    綰綰伸手過去想拿下他的帽子。


    不料被人握住手腕。


    昏黃燈影將他的半張臉襯得神秘又詭譎。


    他目色中帶著拒絕,輕輕的搖了搖頭。


    綰綰知道他的意思,卻還是固執的想拉下他的帽子。


    卻被另一雙牢牢困在原地。


    力氣終歸太小。


    敵不過他分毫。


    僵持片刻,綰綰急的一咬牙,突然直起身子。


    膝蓋跪著上前兩步,手肘直接就抵上他的兩肩。


    空氣似乎一瞬間凝固。


    霍隱的身子瞬間崩緊。


    夜裏三點鍾。


    晚間無雪。


    有風,飄飄忽忽的從窗外拂過。


    吹起塵埃萬千,也吹落了枝頭的殘花枯葉。


    兩人離的極近,幾乎貼到了一起。


    心跳挨著心跳,混亂無章,像敲亂的鼓聲。


    綰綰仰著頭,下巴幾乎要碰上他微動的喉結。


    溫熱的呼吸像羽毛一般,輕輕的拂過他的下巴。


    那陣淡雅又舒心的味道,肆無忌憚的鑽入鼻腔,纏繞住血脈又侵襲入骨。


    像是安定的藥物,叫人臣服又安心。


    卻又似有癮的毒藥,讓人人心驚又讓人迷醉。


    霍隱的喉結上下動了一下,想要往後退去,不料綰綰也跟著壓上來。


    他隻好停住。


    任由綰綰小心翼翼的將他的帽子摘下。


    小姑娘許久都沒出聲。


    霍隱慢慢的抬眸。


    撞進了那雙淚潸潸的眼眸。


    小姑娘緊緊抿著唇,那唇線都發白了,也不說話,就那般盯著他看。


    仿佛在責怪他。


    至於怪他為何受傷,還是為何隱瞞,霍隱不知道。


    也不敢問。


    隻是那池子腐朽沉寂的水,仿佛被丟了一塊巨石進去,一圈一圈的泛起漣漪。


    漣漪層層漫開,又冷又燙,又酸又澀。


    竟比那傷口還要更疼些。


    綰綰低著頭,長長的睫毛蓋住那雙眼睛。


    “哥哥往常在家不戴帽的,今日卻是回家便戴著,是想瞞著綰綰嗎?”


    綰綰年紀小,經曆少,不知自己緣何會難過成這樣,淚像止不住一樣落下來。


    每一顆,都落到了霍隱的心裏。


    從出生就習慣了強硬的男人,生平從未向人低過頭,也不曉得何為服軟。


    現下卻是有些明了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極其小心的貼上她的臉頰。


    輕輕碰了一下眼角那滴淚。


    頭一遭,想不問緣由的向人服個軟。


    向她認錯,向她道歉。


    -都是我的錯,別哭了好嗎?


    可惜張了嘴,卻又絕望的想起。


    哦,他現在是個啞巴。


    說不了話了。


    那雙眸子眼見的黯了下去。


    像是一株渴求生存的老樹,突然被齊齊斬斷了根。


    沒了光,又成了那副不死不活的模樣。


    他收回手,也收回目光。


    站起身想去給她拿幹淨的毛巾擦臉,不料才邁出一步,就被一具軟軟的身子抱住了。


    綰綰將頭慢慢的靠在他僵硬的背上。


    “以後不要受傷了,可以嗎?”


    她也不等他回答,自顧自的說自己想說的話。


    白色雕花木門連著一片潔白的牆壁,兩人的影子完全重合在一起。


    宛若一體。


    她的聲音很小,但霍隱都聽得清。


    “如果不小心受傷了不要藏起來。”


    “綰綰很笨,總是生病,不會武功,不能保護哥哥,但是綰綰會一直和哥哥在一起。”


    “綰綰認識很多字了,如果哥哥覺得很痛,綰綰就講故事給你聽。”


    “綰綰生病的時候,環玉姑姑講故事給我聽,聽了故事就不那麽難受了。”


    小姑娘的聲音漸漸帶上笑意,從背後探出頭,對著他笑。


    “真的,綰綰沒有騙人哦。”


    …


    …


    傷口重新塗了藥,又被細心的粘好了紗布。


    綰綰親手粘的,四個角都壓的服服帖帖。


    閉著眼洗臉的空檔,還抽空睜了隻眼看他。


    “哥哥,痛不痛呀?”


    她小心翼翼的盯著他,像在盯一個脆弱的大花瓶,碎了一條大裂縫,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完全裂開。


    碎成一地。


    霍隱捏捏她的臉蛋,在她殷切關懷的目光下,搖了搖頭。


    -不痛。


    綰綰放了心,跟著他一起回房間。


    霍隱轉頭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床沿。


    -睡覺。


    綰綰很聽話,馬上爬上床,自己拉著被子蓋,小腳一蹬一蹬的,把堆疊在一起的踢平了。


    霍隱走過去,替她搭了把手,幫她把被子拉平。


    見她雙手還放在被沿上,握成兩個小拳頭,又替她塞進了被子裏。


    綰綰笑的很甜。


    “哥哥,你不要怕哦,綰綰離你很近的,你做噩夢我就去把你喊醒。”


    他的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一下。


    手掌在她的發上撫了下。


    -睡覺。


    綰綰:“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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