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過了兩天。


    春闈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此時已到了最後一天。


    宮裏的回複已經下來了,李澤嶽正為此事發愁。


    “張旭任鎮撫司主官,劉洋任經曆司主官,那繡春司呢……還真沒合適的人選。”


    千秋樓頂層,李澤嶽站在欄杆旁,看著樓下忙碌的探子們,一時有些無奈。


    他還真沒有一個合適的人選來做自己黑暗中的眼睛,既忠心又實力強勁,還能鐵麵無私,這人從哪裏找啊。


    李澤嶽搖了搖腦袋,看來此人還是得靠自己慢慢培養。


    刑部十三衙門最近的工作很多,既要負責貢院外圍的安保,又得參與城門的登記事項,還得派人暗中監察那些準備參加一個月後武舉的家夥們。


    還好衙門裏的人不少,能勉強應付那麽繁重的工作。


    “大人,大人。”


    匆匆的腳步聲自樓梯處傳來,讓李澤嶽皺起眉頭。


    劉洋快步走進房間,拱手一禮。


    “如此著急忙慌的,怎麽了?”


    李澤嶽還真未見過自家秘書什麽時候那麽不穩當過。


    “大人,北蠻使節進城了。”


    李澤嶽挑了挑眉毛,問道:“鴻臚寺可有給他們安排驛館?”


    “有的,還是安排在八方閣。”


    “不就是一群蠻子,用得著那麽大驚小怪嗎?”


    李澤嶽拍了拍劉洋的肩膀,笑道:“你這馬上就是五品大員了,若非你太過年輕,本該是和張旭一樣,正四品官銜。如此著急忙慌的,成何體統?”


    “不是啊大人,北蠻使節來的人不少,連他們的樞密院副使都來了,還來了一個征南大都督吾侗的義子,看樣子來者不善啊。”


    “吾侗的……義子?”李澤嶽雙眼有些失神,口中喃喃道:“他怎麽敢的?”


    “據衙門在北蠻的探子稱,此人名為吾楊,武學天賦絕頂,甚有吾侗當年風采。”劉洋解釋道。


    “我知道了,他們何時入宮麵聖?”


    “鴻臚寺安排的是明日,當時我們也能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為何了。”


    李澤嶽緩緩點頭,麵色有些陰沉。


    吾侗的義子啊……


    你敢來,你是那個。(大拇指朝上)


    我讓你跑了,我就是這個。(大拇指朝下)


    ……


    貢院考場中。


    陸瑜坐在自家的小包間裏,聞著考場內散發的腳臭頭油味,隻感覺一陣陣的反胃。


    “真受罪啊……”


    今天是春闈的最後一天,每天都在如此狹小的空間裏呆著,除了動腦子寫字便是吃飯,再然後就是睡覺,對很多平日錦衣玉食的公子來說就是折磨。


    策論經義已經完成了,


    陸瑜眼看著考卷的詩賦,一時有些犯了難。


    “要求寫忠君報國的詩嗎?”


    “這tm誰出的考題啊,當真不要臉皮!”


    陸瑜咂巴著嘴巴,心裏痛罵著主考官。


    “以後誰再說那吳夫之是真正的讀書人,老子撕爛他的嘴,這不溜須拍馬挺有一套嗎?”


    陸瑜歎息了一會,終究還是提起了筆。


    “總不能不考吧。”


    他腦海中靜靜思考著,回想著當今陛下的一生。


    幼時隨太祖皇帝征戰天下,在太傅座下讀書;少年時入京封為太子,到軍中曆練;壯年即位,朝中尚不安穩,北蠻便三線南下,進犯中原。


    然後便是禦駕親征,大破敵軍,班師回朝,坐穩皇位。接著設采律司、興科舉、改革稅法、修水利……


    他的一生毋庸置疑是偉大的,且還在繼續。


    當然,他這一生最為昭著的,還是馬上的功績。


    “馬上的功績……”


    陸瑜抓耳撓腮,腦海中止不住地回想起李澤嶽在書房中喋喋不休地那些詩詞。


    主要是那些千古名句,那家夥既然念出來了,對於他這種讀書人來說,不用刻意去背,那些詩詞就已經刻到腦海裏了。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陸瑜還在掙紮著。


    “抄不抄呢?”


    “我可是陸家人,怎麽能做這種苟且之事?”


    “沒事吧,反正又沒人知道,大不了被他笑話一頓。”


    “陸家藏雨劍,寧折不彎!”


    “你不想參加殿試,衝衝狀元之位?”


    “哎呀,該死的李老二!”


    若非李澤嶽整天在他麵前絮叨,他也能寫出來中規中矩的詩詞,雖比不上其策論經義的質量,但通過春闈進入殿試是沒事的。


    可現在他腦海中全是李澤嶽誦出那那些千古佳句,他再想原創,實在是憋不出來。


    “罷了罷了……”


    陸瑜把臉皺成了苦瓜,勉為其難地提起筆來,在考卷上緩緩寫下。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角聲滿天秋色裏,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


    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落筆,


    陸瑜。


    看著考卷上工工整整的字體,讀著那氣勢磅礴的詩文,陸瑜唉聲歎氣地趴在了桌子上。


    “造孽啊——”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銅鑼三聲響,


    宣布了本次維持三天的春闈正式結束。


    這個喪失了全部理想信念的年輕人,陸家的嫡孫,垂頭喪氣地走出了考場。


    “大哥!”


    遠遠的,陸瑜聽到自家妹子的叫喊聲。


    抬頭看去,陸姑蘇身邊那一臉笑意的年輕人正朝自己擠眉弄眼。


    “怎麽了,那麽垂頭喪氣,莫不是我給你背的詩詞不在考題範圍內?”


    李澤嶽笑容滿麵地上前,摟住了陸瑜的肩膀。


    “沒事,以你的能力,詩詞中規中矩也能過,到殿試再好好發揮唄,到時候我把我新寫的詩詞全給你背上一遍,我就不信他考不到!”


    李澤嶽摟著陸瑜的膀子,邊走邊低聲道。


    陸瑜皺著鼻子,不說話。


    “你幹嘛啊,是不是饞酒了。


    走,春歸樓,喝茅台去。”


    看著那人關切的眼神,陸瑜無奈地長歎一聲,輕輕道:


    “黑雲壓城城欲摧。”


    “啥?”


    李澤嶽好像沒聽清楚。


    “我說,黑雲壓城城欲摧!”


    陸瑜又大聲說了一遍。


    李澤嶽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這不是考著了嗎,那你那麽垂頭喪氣幹什麽?


    相信我,考官絕對得嚇一跳,這詩絕對是本次春闈詩賦最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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