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夫俗子,肉眼凡胎,見不得那一絲波及天下的悄然變化。


    隻道尋常日月,不察天機暗轉。


    可過去未來,三界六道之中那些深藏於時光褶皺與虛空罅隙中的身影,卻洞若觀火。


    當然,亦有零星凡人,或因福德自蘊如深穀幽蘭,或因機緣偶合似星火迸濺,竟也於電光火石的刹那,窺見了那天地棋盤上挪移的一枚微子


    山風拂過莽蒼之境,跟著雲海金紅翻騰,滌蕩千山。


    眾皆愕然。


    天憲未改,劫波猶在,雖是人人爭渡,可竟有人功成?


    一些不善天機卜算或離太遠,藏太深的,隻能嘖嘖稱奇,繼而倍感緊迫。


    紛紛按照以往的認知推測是誰搶先爭渡成功,接著又去摸索是否可以自現其能。


    而另外一些有所因果牽涉的則是窺見些許模糊光影


    那上古大墓之下,居於側宮的棺槨又一次開始了顫動。


    不過這一次卻隻是微微而動,不似第一次那般劇烈。


    且隻持續了一瞬就徹底靜默。


    誰也不知道棺槨主人究竟在想些什麽。


    是恐懼?是後怕?是鬱悶?


    亦或者種種都有?


    個中滋味,唯其自知。


    可先前就主動現身告誡他莫要枉送性命的正宮主人卻又悠悠傳來了一聲輕歎:


    “自封西天,當真了得!”


    那棺槨越發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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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深埋地底的大殿之中,青銅巨門後的聲音也在片刻的觀望後,對著原先之人低聲笑道:


    “先是一個了得道士,然後又來了一個凶悍和尚,這枚子,確實該棄。”


    “這埋骸葬天大凶之地....罷了,我等收手,且看他們佛道兩家自個爭去。”


    “隻不知,究竟是哪位真君去凡,又是哪位佛陀脫泥。以及...”其聲低徊,意味深長,“最終,到底是誰被攜渡彼岸?”


    此前一直沉默的聲音,小心問道:


    “君上,這塊地,真的要放棄嗎?”


    “反正是投入不大還看不明白的凶險地方,留著作甚呢?”


    “可是您求的,未必不在此間啊!”


    “也可能不在,若是我的,那我選的就不會錯,若不是,強求就能求來?”


    片刻的沉默後,雖不見其人,可卻能夠聽出那人正恭敬垂手而拜道:


    “遵法旨!”


    “這樣就對了,不過,我現在真的很好奇,押寶此地的那些人是否已經汗流浹背。”


    “萬載隱忍,百般謀劃,眼看著就快摸清因果,先入其間了,怎麽就突然殺出了這麽凶悍的三教神仙?”


    那聲音也笑道:


    “想來是進退不得,上下失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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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處不知天色、不辨來曆的隱秘之地。


    有長須老者盤膝坐於湖心。


    四野所見,天上地下,山川河流,盡是水墨所化!


    老者本來平心靜氣,一身心態如身下墨色大湖一般萬古無波。


    可隨著遠方水墨化作的山野突然浮現本色。


    老者幾乎瞬間破功的驚呼道:


    “哎?!”


    那山川本色雖然隻是片刻浮現,可這水墨天下卻是湖波四起,山風不停。


    另一個年輕的聲音也跟著在老者身後浮現:


    “師父,可是有前輩提前爭渡?”


    老者連連搖頭道:


    “不是提前爭渡,是直接渡過劫數了。如今我們還在劫波之中苦苦煎熬,這位卻已經跳過劫數。開始坐等天憲消散了。”


    “啊?!師父您不是說,這樣的人物,怎麽都要等到天憲臨近消散之時才能出現嗎?”


    年輕的聲音已經顧不得什麽,直接小跑著來到了自己師父身前。


    那是一個看著二八出頭的年輕男子,隻消一眼,便會覺得豐神俊朗,天資綽約似乎就是為這樣的人打造的。


    老者無奈說道:


    “你師父我隻是擅長天機推演,不是真能看到過去未來!再說了,看到了也不是定死了,是還有變數的。”


    “而這,顯然就是超出了你師父能力的變數!”


    “那師父可知到底是何人爭渡成功?”


    老者看了一眼那曾經顯了本色的山川,心頭浮現了幾個名字,但最後卻是連連搖頭。


    “看不見,雖然有幾個名字,但那隻是猜測,做不得定準。”


    青年見師父是真不知道,便換了個問題:


    “那師父您可知道,這位是在什麽地方爭渡成功的嗎?”


    老者抬頭看了眼那重回水墨之色的山川道:


    “就是如今叫做青州的那個地方。”


    青年變色:


    “就是那個埋骸葬天的大凶之地?!”


    “說是這麽說,但如今劫數猶在,天憲當頭,在凶又能凶到哪裏去?”


    老者指了指頭頂,唏噓不已。


    天,果然還是那個天,他們真就隻是山上人,而非天上人。


    自傲多年,終是當頭一棒成了落水狗。


    青年勉強點頭,正欲就此拜別離去,可最終才走了幾步,就忍不住的回頭問道:


    “師父,您始終沒有告訴過我,那些前輩高人拚著不惜自損根基,也要提前布局,究竟是為了爭什麽?”


    “青州乃埋骸葬天的大凶之地。有前輩想要在此沉浮一搏,我能理解,但那一群凡夫俗子構成的山下王朝究竟有什麽值得他們上心的?”


    “是那點可憐巴巴的人力,還是約莫於無的氣運?”


    這是杜鳶的疑惑,也是青年的疑惑。


    當年的山下王朝也就算了,畢竟諸子百家之後,諸多山下王朝也跟著新顏換舊麵。


    氣運,龍脈,願力各種誰都眼紅的,誰都用得著的上上之物數不勝數。


    可如今這個,小的可憐不說,還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朝度。


    麵對自己心愛徒兒的困惑,老者恨鐵不成鋼的連連敲了他頭頂數次道:


    “你啊你,為師不是和你說了好多次了嗎,我們是本該身死道消的餘孽,劫數加身也就罷了。甚至為了活下來,我們還倒欠天命。”


    長歎一聲後,老者又指了指水墨天地之外的真正天地說道:


    “而那些你如今看不上眼的凡人,他們才是下一輪大世的真正主角!”


    “屆時,隻要大世一到,天憲一消,他們就會搖身一變。”


    “你所謂的凡人王朝更是會集天下氣運於一身,這對於倒欠天命的我們而言,可是非常不得了的東西!”


    青年頓時醒悟道:


    “且大世來臨之時,如今的凡人們會因為氣數加身,福德庇佑,不好下手。故而,要趁著現在早早下場,李代桃僵?”


    老者頷首撫須道:


    “沒錯,就和以前一樣,但,如今因為我們倒欠天命所以反而更加棘手。如此,自是越早下場,越是容易不說,還所得越大。”


    可青年依舊有一點不解,那就是:


    “可為何徒兒見到的前輩們,都隻是在邊野之地落子?了不起也不過是尋了縣鎮布局,州府,皇都等等明顯的緊要之地卻是遲遲不去?”


    但說著說著,他就自己明悟了:


    “啊,我們如今倒欠天命,他們卻是隨時都可能大氣運加身,所以越是大的地方,雖然所得越大,但變數也越大。”


    “如果不小心謹慎,大世一至,我們就隨時都可能被貪占的氣運天數反噬,以至滿盤皆輸。故而他們越是大的地方,越是要小心謹慎,徐徐圖之?!”


    冒進之輩不是沒有,但活不到現在。


    老者滿意笑道:


    “這麽多年,你總算聰明一回,不過,也不全是。”


    “不全是?!”


    青年錯愕無比。


    “諸位前輩可都是在虎口奪食啊,這還不全對嗎?”


    “當然,因為你隻看到了有人在虎口奪食,卻忘了奪食的是龍,是蛟,是一尊尊大劫都奈何不得的古之大能。”


    “他們之所以如此謹慎,除開你說的那點之外,更多的還是,他們都在找一個因果甚大,牽連極廣,可卻誰也不知道是什麽,誰也不知道有多少的東西!”


    “兩兩相加,自是小心謹慎。”


    以前老者不能確定會不會有莽撞之輩強行入局,但現在,他能確定。


    因為不小心又小心的,早就死光了!


    說到這兒,老者不由得笑道:


    “嗯,我估計他們的皇帝,過幾個月就會開始懷疑到底是自己瘋了,還是這個天下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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