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蘿看著這三段話,心中的感激之情難以言表。


    這個不受寵的公主,是怎麽樣在短短的一天之內,找到了這些,又付出了什麽?她是那樣明哲保身的一個公主啊。


    樸蘿如獲至寶。


    她仔細研讀再三,尤其是關於蠱術的部分。


    大體意思是,蠱族女子擅養蠱,可是養蠱耗時極長,每個女子終其一生隻有一到兩蠱可用,都是叫人病痛致死的,相較於那什麽巫族要好對付一些。


    斥候的手劄記載,一般來說飼蠱者會有一母蟲,一子蟲。


    母蟲攜帶在身邊,或者藏在一處地方。子蟲拿去害人。


    解除的方法的話卻沒那麽簡單,需得施蠱者親自解蠱才行。


    不然,就算你將施蠱者殺掉,她卻將母蟲藏了起來,中蠱者也是死路一條。畢竟,在深山裏尋找一隻蟲子的可能性極小。


    可是,卻有一處破綻,就是如果子母蟲相隔過遠,被寄生的宿主也就沒什麽大礙了。這也是當初把傷病的將領迅速調離的緣由。


    如果施蠱者攜母蟲尾隨的話,那人絕無幸免了。


    這蠱術陰險,更適合害人用,而不是戰爭。


    ·


    卻沒想到……眾裏尋他千百度,陰錯陽差之下,父親才是歪打正著救了母親的那個?


    樸蘿心裏五味雜陳。


    父親……他莫非是已經知曉,故意為之的?


    樸蘿心跳的有些快。


    仔細一想,卻否決了這個想法。


    三百年前,文皇帝下令焚毀所有相關的書稿和記載,父親又不愛讀書,從哪裏會得知這種秘聞呢?


    況且,父親惜命,如果得知吳慕凝的蠱術,怕是要嚇得跑的遠遠的吧?


    ……


    樸蘿想到了剛剛,她還想要拿著匕首去威脅那女人。現在想來,真是幼稚。


    以那女人的狠毒性子,隻怕寧可和母親同歸於盡,也不可能告知解蠱之法的吧。


    所以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遠離,離得遠遠的。


    不藥自醫……


    除非尋找到傳說中的聖花,就連傲之將軍都沒找到過的花。


    根本沒可能短時間內找到。


    樸蘿坐在房間裏。


    心底稍稍鬆了一口氣,至少,母親不會死於蠱術了。


    卻又覺得空落落的,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塊。


    所以……被流放,是母親唯一的生路?


    而讓繼母老老實實的呆在皇都安享榮華富貴,卻是不解之局的唯一解法?


    這算是什麽辦法!


    憑什麽壞人過的好好的,好人卻要受苦又受罰?


    還有外祖父一家……原本要安享晚年的。


    路途奔波遙遠,又是以囚犯的身份。


    樸蘿握緊了拳頭。


    這算是什麽辦法!


    “你,可以跟我走了嗎?”玉烏龜的聲音傳來,聽上去比剛剛弱小了很多。


    樸蘿把玉佩摘了下來,小心的放在麵前。


    “嗯,我跟你走。”樸蘿說:“剛剛,對不起。”


    她很是羞愧,不知不覺中又做了任性、衝動的事情。


    “你不配,去死!”玉烏龜顯然是被氣到了,明明聲音虛弱,卻還是說道。


    “你的命,早就逝去了。現在,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允許你這樣草率的結束它。”


    “你要努力活著,好好活著,還有很多事情要你去做。”


    “如果你不成長,一直是這樣衝動、不顧後果的樣子。一次兩次可以,被你混過去了。十次八次呢?萬一有一次失敗,你想過結果嗎?


    “你是不是以為,你死了卻回到了三年前。就以為自己一直被命運眷顧了?”


    樸蘿羞愧不已,她很小聲的辯解道:“不……我隻是,我隻是不想自己看上去很沒用。”


    “我隻是想很努力,變得有用……”


    結果,做了很多事,繞了一大圈,卻似乎什麽都沒做。


    父親、母親、所有人、所有事,都不由她掌控。


    就好像,一匹騾子被蒙住眼,以為自己跑了很遠,其實卻在原地拉磨。


    “你真是一個懦弱的人!”玉烏龜說道。


    樸蘿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懦弱”這個詞,從前也有人講過她,是白乞兒。他指責她不敢直麵那女人。而現在,拿著匕首去拚命卻也是懦弱嗎?


    “因為害怕自己變得無用,就要做出這樣魯莽、衝動的事情嗎?”


    “非要做點什麽,才能證明自己嗎?”


    “因為不敢直視失敗,所以寧願選擇死亡來逃避嗎?”


    “你就簡單的拿著匕首衝出去了,然後告訴自己,‘我盡力了,時運不濟’,這就是你的想法嗎?”


    玉烏龜接連發問。


    樸蘿心顫了顫。


    “有的時候,活著,比死去更需要勇氣。我希望,你能做一個勇敢的人。”


    ·


    夕陽西沉。


    在西城門的門口,有一批即將上路的囚車。


    樸蘿裝點好行囊,帶著鬥笠,躲在角落裏滿眼都是淚水。這是最後一次相見了。希望外祖父一家和母親都能有一個好運氣,都好好的活著,等著她。


    等著她把七皇子找回來,風風光光的接他們回來。


    囚車沒什麽好看的。


    可是這次圍觀的人卻不少。


    畢竟,一個是曾經的禦史大夫,一個是曾經的皇都第一美人,很多百姓都好奇前來。


    清汮穿著一身藍色囚衣,正如之前南武侯看到的那樣,已經瘦得脫形了。


    隻是倚靠在了清老爺子的肩膀上,一動不動。


    清老爺子閉著眼睛,像是一尊石像,沒人知道他心裏頭的想法。


    舅舅垂頭喪氣,坐在囚車裏,把頭深深的埋在了雙腿間。


    舅媽癱坐在裏頭,雙目有些呆滯。雙臂緊緊的環繞著一個男孩兒。


    那是樸蘿的小外甥,隻有七歲。


    樸蘿狠狠的掐著自己的手臂,才不至於哭出聲音來。


    小外甥又何其無辜!竟也被牽連……原本那樣聰慧懂事的小孩,每次見著她都會把他愛吃的糖果拿來給樸蘿。


    他學東西極快,是外祖父、舅舅、舅媽的全部希望!


    竟也……


    忽然,有幾個痞子流氓大聲的吹著口哨,朝裏麵指指點點,“就這骷髏模樣還是第一美人呢,白給我我都不要。”


    “就是就是,不僅生不出男娃娃,還要跟男人義絕,這一家子都要笑掉人大牙了,怪不得遭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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