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丫鬟來報,侯夫人早早就在自己的閨房等著了。


    樸蘿心情激蕩,頗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自己已經太久太久沒見著母親了,她突然就很感謝玉烏龜,感謝它帶她回來,哪怕玉烏龜另有所圖,若母親能度過此大劫,健康平安,她願意幫玉烏龜做任何事。


    遙遙看到母親斜倚在窗邊,樸蘿心中都胡亂往外蹦些詩句出來,“養在深閨人未識”“一朝成名天下知”“梨花一枝帶春雨”“水沉為骨玉為肌”之類的形容美人的詩句,但是因為才識有限,沒辦法很好的表達出母親的美。


    也正因為有母親珠玉在前,熟識母親的人見著樸蘿都暗道一聲可惜,不是說不好看,樸蘿有和母親極為相似的眉眼,但是因為貪吃,臉蛋圓圓,可愛有餘、美麗不足。而且有些不善言辭,像麵團一樣的性子,日後做不了當家主母雲雲。


    樸蘿走到了母親近前,卻被嚇了一跳。不為別的,因為她看到了母親頭上隱隱有黑色的霧氣,那霧氣很淡,頑固的纏繞著母親,甚至隨著她的走動而飄動。


    樸蘿想起了自己做鬼魂時,看到繼母吐出的濁氣,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能看到這些氣息的顏色,可是心中總有些不好的感覺。


    “乖蘿兒,愣著做什麽呢?過來給娘親抱抱!”那溫柔的語氣,那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容顏,那直戳入心的關懷,這樣的溫暖,讓樸蘿幾乎遺忘的痛苦瞬間湧上心頭,她想起前世,在母親棺槨前久坐的孤獨無助,每次夜晚做噩夢時候驟然清醒的難過,還有看到繼妹和繼母溫情時候的羨慕和嫉妒,樸蘿撲倒了母親的懷中。


    清汮覺著今日樸蘿有些異樣,把她的頭抬起來一看,嚇了一跳,“乖蘿兒,你怎麽哭了?”


    “沒事,我沒事。”樸蘿急忙收拾情緒,“隻是太過想念娘親。”


    “傻孩子,都多大了!”清汮嘴上嗔怪,手上卻輕柔的撫摸著樸蘿的頭。


    樸蘿也把手伸到了母親頭頂,想去觸碰那黑氣,可是那東西卻似無形體般穿過了自己的指縫。


    “娘親,這些日子,身體可有不適?”樸蘿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有,娘親康健的很。”清汮捏了捏樸蘿的鼻子。


    “回來的路上,可遇到了什麽不好的事?”


    “並無,一切順利,我們小蘿怎麽一下子長大啦,都知道關心娘親啦?”清汮笑道。


    見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樸蘿無奈,忽的想到母親喜愛奇技淫巧,盒子的事情說不定可以讓母親幫忙,忍不住道:“母親,今日在父親書房看到一個上了鎖的盒子,被我偷偷拿回來了。父親有什麽事情瞞著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麽?”母親好奇。


    “是不是有了外室了?”樸蘿說。


    母親沒忍住,“噗”的一聲笑出聲音:“什麽外室內室的,這些話你是從哪裏學來的?”


    樸蘿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她嘟起嘴巴把多寶盒擺在母親麵前,“你瞧呀,不然上鎖做什麽?”


    “你呀,也不能因為自己好奇盒子裏的東西,就誣蔑你父親吧。”母親看著盒子,神色溫柔,“這個盒子呀,還是我的嫁妝呢,你父親肯珍藏在書房,也是看重。”


    聽到不是關於父親不可告人的秘密,樸蘿就不感興趣了。


    母親卻興致勃勃的拿了盒子過來,不知道擺弄了什麽機關,最左側的小格子便被抽了出來。


    樸蘿看過去,是一個質地很好的絲綢小絹,打開來之後,露出了一個帶著紅色的箭頭。母親輕輕撫摸這枚箭頭,說道:“這是我同你父親第一次見麵,在丘山的圍場,他射殺了一隻發狂的野馬,剛好救了我的性命。”


    樸蘿撇撇嘴,不過是射一匹馬,又有什麽難了?


    母親對著盒子上一按一抽,底部的一條長格也打開了,是一塊木質的小簪子,花樣很是簡單,上麵雕了一塊木疙瘩。


    “你父親來提親,當年你外祖父官至禦史大夫,而你父親空有一個非世襲的伯爵爵位,實則父母雙亡、境況慘淡,你外祖父無論如何都不肯讓我嫁給他,那時候他偷偷把這枚簪子轉贈與我。”


    “哦”樸蘿應了一聲,這醜簪子,還不如街邊賣的好看。


    “然後,你父親就上戰場了。”母親微微蹙眉,手指翻飛,右側的一個較大的格子也被拉了出來,是一塊碎裂的甲片,破舊不堪。


    “你父親受了很重的傷,被鐵將軍背了回來,這是兩個人身上唯一完好的甲片。”


    “鐵將軍?”樸蘿好奇,“是那個經常和父親很不對付,父親很討厭的將軍嗎?”


    母親臉有些微紅,“是,究其原因,還是因為當時鐵塔將軍對我……而且你外祖父也更看好此人。當年我不忍心看著你父親這樣受苦,不管他有沒有功名都堅持要嫁他,後來拗不過我,外祖父終於同意我們成婚了。”


    樸蘿想到了那位叫樸寅的“哥哥”,突然問道:“母親,那次父親受傷,是在南征的時候嗎?”


    母親楞了一下,耐心說道,“不是,南征是在我們婚後,那時新婚還不滿一月,你父親就堅持要再上戰場為我掙誥命,好在最後大獲全勝,他也立了大功。”


    “然後才有了我?”樸蘿問。


    “是,”母親遺憾道,“可惜,你父親沒有親眼見著你出生,南邊有了更大的變故,你父親被封為南征將軍,用兩年時間平定了南方叛亂,也有了南武侯的稱號。”母親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樸蘿暗暗捏緊了拳頭,兩次南征,自己夾在中間出生,一個“哥哥”,一個“妹妹”,父親倒是哪裏都不耽擱。


    母親繼續翻著,每一個事物都代表著重要的回憶,翻到後麵,母親“咦”了一聲。


    “這原有一個玉烏龜的,怎麽不見了?”


    樸蘿心中一緊,連忙含糊到,“什麽烏龜?”


    母親著急道,“是你外祖母逝世前留給我的,很有些年頭了,到哪裏去了呢?”


    樸蘿心虛,說道:“不知道,我打不開這個盒子,興許是被父親拿走了吧。我這就去問問他。”


    說罷,抱著多寶盒就跑了出去。


    樸蘿不知母親周身黑霧是什麽,有心問玉烏龜,卻想到他說不要打擾,隻得默默猜想。


    不知道母親是不是已經中招了?可她去哪裏尋找懂得蠱術的人呢?


    樸蘿滿心彷徨,原本她還想一五一十的跟母親交代一切,可是母親對父親用情至深,而她手中卻一點證據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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