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呀個呸的!


    虞慶之聞言差點沒背過氣去。


    這還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事兒嗎?


    說個話你大喘氣,你怎麽不明年再說呢!


    我媳婦有難你不早說!


    以上吐槽虞慶之隻是閉了閉眼睛,一些汙言穢語就被長長的睫毛擋了開去。


    “多謝公公,改日定當答謝。”


    謝,我真謝謝你!


    虞慶之也是顧不上同祿這廝了,想要解恨以後有的是機會。


    眼下,當然是先救蘇綰綰要緊!


    言畢,他邁開筆挺修長的雙腿,快步走到馬前,一個漂亮的翻身幹淨利落,披風還未落下,那馬便已經絕塵而去。


    皇宮的大門緊閉,有巡城的守軍在宮門口每半個時辰就巡防一次。


    更有全天十二時辰不間斷的輪崗把守。


    這樣固若金湯的大門,如果沒有點本事,蘇綰綰是決計出不來的。


    她不想困死在裏麵。


    “太子妃,這毒藥你便隨手抹在景王的傷口上,多大點事情呢?”


    說話的是宸妃,哦不,是皇後安櫻雪的貼身嬤嬤。


    事情不大,幹係可不小。


    打量她蘇綰綰是傻子嗎?


    “蘭嬤嬤,我從小修習的是醫術,學的是如何治病救人,無論是祖師爺還是師父都沒有教過如何給人下毒。”


    一聲清脆的碰撞聲在她左前方響起。


    那是上好的青瓷茶杯和梨花木桌麵碰撞發出來的。


    溫熱馨香的茶水在杯子裏一晃,濺落在桌上。


    星星點點撒向不同方向,如同是即將要做的不同選擇。


    “母後,景王固然罪大惡極,但他畢竟是皇室宗親,按規矩不該由後宮用死刑處置。”


    明知道這樣說會觸怒安櫻雪,但蘇綰綰還是這樣說了。


    上輩子虞慶之和她成親之前就已經沒娘了,所以對於這個婆婆蘇綰綰更多的也就是在他的言語裏了解一二。


    從前虞皇後掌印六宮的時候,從來也沒敢對宗親裏的男丁下死手。


    是以虞慶之才能僥幸活著遇到她。


    但眼下這位安皇後做事根本不計手段,隻圖快意恩仇。


    蘇綰綰簡直可以一眼看到這後宮混亂的未來。


    她現在是太子妃,不知道還要再這漩渦裏待多久,如果不能在剛有苗頭的時候就拉住韁繩,之後的事情將如泥石流般一發不可收拾。


    “太子妃慎言!”蘭嬤嬤橫眉怒目,活脫脫廟裏的金剛塑像。


    隻不過她渾身散發的不是正義威嚴,而是脅迫威逼。


    要不是念在當初性命危在旦夕的時候蘇綰綰想盡辦法到永宸宮接濟救助的情分上,她這兩隻蒲扇大的巴掌可就到了用武之地。


    蘭嬤嬤是異族女子,本不通宵合興的禮儀道理,但她也深知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


    她悄悄從眼角瞥了自己的主子一眼。


    安櫻雪低著頭看自己手上的金鐲子,很普通的款式,簡單到不能再簡單,根本就是一個金色的圓圈把她雪白的手腕圈住。


    她嘴角輕輕一挑,笑了。


    “你知道在我的家鄉,貴族、有錢的人、德高望重的人,都可以擁有奴隸。”


    說這些的時候,她的目光溫柔,仿佛“奴隸”這個字眼並沒有什麽苦難似的。


    “他們用趕牲口的鞭子抽這些低賤的奴隸,使喚他們耕田、捕魚、養馬、喂牛。”


    通過這些話,蘇綰綰都可以看見那些人卑微而努力拱起的脊梁,還有在太陽暴曬下泛著油光汗水的黝黑脊背。


    “打仗的時候,奴隸就是活盾牌,是不願意也要走在最前麵的箭靶子。”


    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安櫻雪眼角微彎,一種強烈的優越感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在驕矜的目光裏變成武器,尖銳鋒利。


    “誰願意死呢?”她的目光逐漸渙散,變得空洞洞的,時間在她的回憶裏逐漸縮短,漸漸沒了距離。


    一切仿佛都重疊在一起。


    “誰願意死呢。”


    她輕歎一聲,抬起手,用另外一隻手的兩根手指捏起那金燦燦的手鐲,對蘇綰綰說:“你看。”


    你看,這象征富貴的金子。


    你看,這寓意美好的手鐲。


    “奴隸也是人,是人都不想被踐踏,都不想死。”


    不想死,必然抗爭。


    安櫻雪從金鐲子上收回目光,盯著蘇綰綰一張粉嫩的姣好麵龐冷冷道:“逃跑的奴隸,如果被抓回來,就會被追兵用馬踏死,然後他們的屍首就掛在城門上,來教育那些有二心的奴隸。”


    “不忠心就隻有死路一條。”


    蘇綰綰沒有因為聽了一個故事就像那些柔弱的女子一般瑟瑟發抖,她沒有因為對方盯著自己看就轉移目光。


    而是堅定地昂著脖子,從容不迫地回望過去。


    不悲不喜。


    不卑不亢。


    “有意思嗎?”安櫻雪歪著頭看她,但歲月終究沒有對她例外,露出的脖頸上橫貫的皺紋顯示著那些過去記憶裏的歲月都已遠去。


    與她相悖而馳。


    “當然了,奴隸作為主人的財產,也不能因為逃跑就全都處死。”


    安櫻雪說著站起身來,走向蘇綰綰:“所以主人就會用鐵環或者銅環鎖住奴隸的雙手、雙腳,再穿上鐵鏈。”


    “一則奴隸行動起來就會發出響聲,隻需要聽著響聲的遠近,大概就可以判斷出奴隸的位置。”


    “另外鐵鏈的另一端會鎖在牆壁或者木樁上,這樣他們就隻能在旁邊活動,不能走遠。”


    她抬起手,上麵的金手鐲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可巧,和這個一模一樣。”


    那些從小就耳濡目染的風俗和理解簡直深入骨髓,在記憶力頑強紮根,不可磨滅。


    幾乎就在看到這些熟悉的東西之時,那種自然而然產生的聯想和反應,就如同一株長滿尖刺的藤蔓,緊緊地將她束縛。


    不能逃脫。


    不能解脫。


    被灌輸進腦袋裏的那些東西就像毒藥一樣,日日夜夜地折磨著她,讓她生不得安。


    “母後既然不喜歡這鐲子,摘下來也就是了。”蘇綰綰說,“何必自苦?”


    安櫻雪淒然一笑:“一件物什的存在,必然有它的意義。”


    “如果你放棄它,那將承受隨之而來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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