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永安巷說來也奇怪,身處鬧市之中,卻無人問津。


    這全都是因為一個傳說。


    永安巷鬧鬼。


    坊間傳聞,永安巷之所以叫永安,是因為一位大師曾經給算過,說是這裏煞氣太重,隻有取一個吉祥的名字才能鎮得住。


    其實這都是傳言。


    因為給永安巷取名字的那位“大師”,正是大祭司王東湖本人。


    而這永安巷,是他做大祭司以後,由當朝聖上賜下來的府邸。


    富麗堂皇、窮凶極奢。


    整個永安巷兩側的房舍,全都是他家的。


    在當時規模空前,僅次於皇宮,連親王的府邸都不能相提並論。


    而“大祭司”這個官職,也是為了王東湖特設,之前從未有人獲此殊榮。


    這全都是因為王東湖這個人,不簡單。


    坊間傳說王東湖這人性格和善,特別願意幫助窮人和遇到困難的人。


    也是因為他平生做了太多好事,所以受到了上天的獎勵,賜給了他容顏永駐的本事,還會奇異的法術。


    在他們這些人眼裏,提起王東湖,就跟提起神仙差不多。


    而在權貴們的耳中,王東湖此人氣質清冷,長生不老,點石成金,法術卓絕。


    還有說他是天界被發下來渡劫的神仙。


    除了第一條,其他的都足以讓他們像毒蛇一樣尾隨。


    後來突然有一天,洪野之戰爆發,荼漉滅國。


    這就意味著世上再無人知曉長生之法。


    而合興更是用百萬人的性命換來了這場戰爭的勝利,以及對方不到一萬人的全族性命。


    所有貪生之人都將目光投向了永安巷。


    這是真正的榮耀,如果哪個家族能獲得長生,就意味著立於不敗之地。


    活到最後的人,才能笑到最後。


    可緊緊就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永安巷突然發生了一場異變。


    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間發白齒脫,垂髫小兒成了黃發老人,王東湖一向引以為豪的駐顏術成了街頭巷尾的飯後談資。


    人們一邊恥笑他,一邊想方設法搞清楚這個富貴安樂窩、清淨吉祥地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可還沒等他們弄清真相,永安巷裏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當時是隆冬臘月,剛下了一夜的大雪。


    早上有出來早的人在街上發現了許多雪人。


    孩子們很開心,不知道是誰這麽好心送來的玩具。


    他們圍著雪人跑著、笑著、鬧著,太陽升起來,世界一片光明。


    突然,不知道是哪個孩子驚叫一聲,尖利的聲音劃破了清晨的平靜。


    大人捂著耳朵挨過一擊,再看時,一尊雪人竟然動了。


    很細微的動作,像是春天的細柳無助地被風吹得瑟瑟發抖。


    雪撲簌簌地掉下來,露出一具麵目塌陷的幹屍來。


    不。


    說是幹屍太不準確了。


    正確來說,是一個骨瘦如柴的活死人。


    他被凍僵在雪裏,身體僵硬得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


    活死人的眼皮睜開了,渾濁的黃色眼珠在裏麵轉了一圈,動作一卡一頓地朝前走去。


    他所過之處,雪人紛紛複蘇,雪一片一片地剝落,一地狼藉。


    鬧“走屍”了!


    人們趕緊上報官府,官府上報朝廷。


    當朝皇帝連忙到永安巷請大祭司。


    大祭司沒請來,得到的卻是一則噩耗。


    大祭司王東湖一家二百八十五人,全都蹤跡全無。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難道這些人真的都是天上的神仙?


    毫無征兆,原地飛升?


    聯係到當日那些“走屍”,一個大膽的猜測在所有人的腦海中形成。


    官府接到朝廷的命令,當即派出所有的衙役開始尋找。


    但說也奇怪,經過三天三夜的找尋,竟然沒有其中任何一個人的消息。


    既沒再見過那些“雪人”,也沒有再見過永安巷的人。


    沒人知道發生過什麽,也沒人調查清楚。


    虞慶之和墨北山並轡而立,眼前一片荒涼蕭索。


    “永安巷。”墨北山讀了眼前匾額上的三個模糊的字,“還真是應了這名,夠安靜的。”


    虞慶之沒有多言,率先邁步進了巷子。


    四處散落著半人多高的枯萎荒草,偶爾撲棱棱地突然飛起幾隻鳥雀,把人心晃得跟那草似的。


    “這裏是……”虞慶之總覺得腦海中有一處模糊的記憶,仿佛被琉璃盞罩住了似的觸碰不得。


    他越想記起來,就越記不起來,最終甚至連那個模糊的影子也不見了。


    他不記得前世王城裏有這麽一處地界,也從未聽說過有什麽永安巷。


    那這一處荒涼所在,到底是怎麽出現的?


    帶著這個疑問,他們一起邁進了大祭司王東湖的宅邸。


    門窗有的已經掉在了地上,還有的雜物房都已經坍塌了。


    隻有那些昔日富麗堂皇的正屋,還在兀自堅強挺立著。


    “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虞慶之提醒道:“她應該不是住在這裏。”


    “誰家願意讓女孩跑到戰場上去呢?”墨北山置若罔聞,“一定是實在沒辦法了,才會以命相搏,換上十石大米。”


    “據此推斷,她家應該是從王城外來的。”


    房無一間地無一壟,窮困潦倒之際沒有親戚可投奔,隻能親自披掛上戰場。甚至她的家中已經沒有別人,否則即便是抓壯丁,也該請個身高體壯的男人。


    這些信息匯聚到一起,讓墨北山得出一個結論。


    誰會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這樣的人家呢?


    “她一定是還沒有定親。”


    他肯定地說著,向虞慶之道:“蘇醫士有事沒有說明。”


    虞慶之其實早就感覺她不大對勁了,這次在墨北山那裏得到了印證。


    她沒說的,究竟是什麽事呢?


    兩人無功而返,出巷口的時候平白起了一陣大風,即便是虞慶之弓馬嫻熟,也被吹了個人仰馬翻。


    而近在咫尺的墨北山卻毫發無損。


    於是蘇綰綰又被請到靜安王府,這回是走了太醫院的手續,她推托不得的。


    “說吧,你就竟是有什麽事瞞我?”


    虞慶之高臥在床,由著蘇綰綰去上跌打酒。


    見她還沒有招供的意思,他說:“明日陛下宣召,所有將領要覲見。包括了那位何鳳姑娘。”


    蘇綰綰瞬間抬頭,遲疑良久,終於長歎一聲:“她,你也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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