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綰一把打掉他手裏的藥丸,驚駭道:“你吃了嗎?”


    裘紫霜被她嚇到,結巴道:“沒,沒有。”


    長籲一聲,蘇綰綰整個人癱坐在地:“所有這種藥都不要再吃了。”


    “我師尊……”蘇綰綰把頭埋進胳膊裏,聲音悶悶地:“在裏麵下了蠱。”


    “什麽!”裘紫霜突然明白了剛剛詭異的情況是怎麽回事。


    但為時已晚。


    那些中蠱的人都沒能活下來。


    或者說,他們在大戰結束的時候,已經化作一具具白骨。


    蠱蟲消耗了他們所有的精氣神以及能量。


    昏睡了一個下午,蘇綰綰在午夜醒來。


    虞慶之在旁邊用手撐著腦袋,顯然已經睡死過去。


    她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月色籠罩的戈壁上。


    “我說丫頭,今天這陣仗可是有點大啊。”


    白衣的有生狠狠地嘬了兩口煙袋嘴,吐出一個超級圓潤的巨大煙圈。


    蘇綰綰厭厭地懶得說話,待會兒她可是要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修補亡魂上。


    今天消耗太大了,不知道能不能完成。


    修整可能用不了幾天,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菽夜今晚和蘇綰綰很是默契,他們一句話也沒有說。


    蘇綰綰覺得上天給了她這一次重生,大概還是不太想讓她過得舒服。


    或者幹脆反悔了,開始把亂了的秩序重新撥回正軌。


    不然怎麽就一個慘字了得?


    “綰綰?”虞慶之突然驚醒,回頭一看是白如意。


    他聲音裏透露出一絲不悅:“你來幹嘛?”


    “這裏不比王城。”白如意嬌嗔道,“更深夜寒,來給慶之哥哥披件衣裳。”


    說著嘟起紅唇指了指他。


    虞慶之隨手一摸肩膀,果然背上多了一件狐裘。


    雪白的毛皮油光水滑,宛如活著一般。


    他把狐裘剝下來扔到一邊,白如意很是不滿:“慶之哥哥,你這又是何必?”


    “本王不喜狐裘。”他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抬步向外走去。


    蘇綰綰不在榻上。


    “那小子又來找你了。”有生翹著二郎腿,愜意地靠著骷髏頭,用煙袋指了指她的身後。


    蘇綰綰回頭一看,糟糕。


    是虞慶之。


    她手下沒停。


    必須要趕在大軍撤退之前,把這些亡魂修補完整。


    “綰綰,你怎麽在這裏?”虞慶之走到近前,熱絡地伸出手去。


    蘇綰綰趕緊把手縮回來躲開他:“王爺這麽晚來這裏幹什麽?”


    有生口中嘖嘖有聲,不知道是煙袋尤其帶勁,還是對眼前這畫麵有什麽想說的。


    虞慶之眼神暗淡地側過臉去:“綰綰,人這一輩子多短啊。”


    “你看這些兵士,他們死在這裏,就再也見不到家人了。”


    “王爺你想說什麽?”蘇綰綰將法陣平推三丈,開始修補下一批殘魂。


    “我……”虞慶之一眼看見走來的裘紫霜,“你來幹什麽?”


    裘紫霜看了一眼有生和菽夜,算是打過招呼。


    “王爺。”他淡淡地說,“既然王爺還沒睡,正有一些緊急事物需要王爺的示下。”


    虞慶之鋒利的眼神刀子一樣刮在他身上:“明日再說不行嗎?”


    裘紫霜婉然笑道:“有一些如果王爺累了,明日再披也不遲。”


    “隻是,還有一些王城來的密報,王爺最好還是看一看。”


    虞慶之臉上神色凝重,看向蘇綰綰。


    蘇綰綰巴不得這礙事的人趕緊離開,便迫不及待道:“公務要緊,王爺請回。”


    虞慶之不放心道:“那你?”


    “緩一緩氣,頃刻就回。”話她先撂下,其他的回頭再說。


    虞慶之走後,一直沉默的菽夜突然開口道:“他身上……”


    有生咳嗽一聲:“記住你是地府的鬼差,別打活人的主意。”


    菽夜挨了嗆,後麵的話就吞進肚裏沒有再說。


    蘇綰綰猜的沒錯,虞慶之的公務不可能很快處理完。


    畢竟有裘紫霜跟著,想快他也快不了。


    所以等到她回到帳篷的時候,那個用手撐著頭睡著的人就變成了白如意。


    她手裏還抱著那件雪白的狐裘。


    忽然,一個小小的胳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從她寬大的袍袖間垂落的玩偶的一部分。


    蘇綰綰悄悄伸手往外一拉,一個熟悉的物件掉落出來。


    巫毒娃娃!


    瞬間白天發生在自己身上痛苦經曆找到了出處。


    竟然是被她撿去了。


    蘇綰綰怎麽也沒想到這樣重要的東西,竟然落在了對家的手裏。


    要不是……


    要不是今日大戰,她開啟了療愈法陣和逆轉陣法,後果不堪想象。


    不動聲色地把巫毒娃娃藏好,蘇綰綰和衣而臥。


    “密報上怎麽說?”墨北山焦急地詢問,他可不想在這破地方待下去了。


    虞慶之淡淡道:“陛下旨意,拉合葉受到重創,要嘉獎何家軍和墨家軍的將士。”


    “還有呢?”


    “還有?”虞慶之搞不懂對於一根筋的墨北山來說,還有什麽比這個消息更振奮人心的。


    “郡主也可以暫不去和親,先回王城觀望一陣再說。”


    其實這對於虞慶之來說並不算是個好消息。


    白如意沒有嫁去拉合葉,就意味著他們之間的某種聯係還沒有被完全斬斷。


    這樣說來,她仍舊有可能嫁入靜安王府,成為他的側妃。


    這個女人太難搞了,實在不宜室也不宜家。


    墨北山聽完有點失望:“沒了?”


    “你想聽什麽?”虞慶之被他氣笑了。


    墨北山仰靠在虎皮褥子上,雙手枕在腦後,滿眼都是渴望:“讓我們回王城去。”


    “成天做美夢。”虞慶之一把將手裏的密信甩到他身上,“這是密報,就算有,也得等真正的上諭才行啊。”


    墨北山皮糙肉厚,這幾張紙能有多大的力道?


    根本攔不住他腦子裏跑馬似的走神。


    何鳳怎麽樣了?


    從大戰的一刻他腦子裏就時不時地跳出這個名字來。


    隻不過情況危急,容不得他多想。


    後來回到帳中,他就一直在等。


    等陣亡將士的名單。


    直到拿在手中,他才將一刻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來。


    沒有。


    陣亡名冊上,沒有這個名字。


    他從來沒有現在這般渴望過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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