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棋子鋪天蓋地地砸下來,棋局瞬間被打亂。


    “父皇息怒!”虞慶之從榻上站起來跪到地上,“請父皇保重龍體!”


    聽到這話,皇帝更為震怒。


    可舉手間卻欲言又止,轉了兩圈悶不吭聲地又坐了回去。


    虞慶之跪在地上覺得寒意透過衣服到了自己的膝蓋上,才聽到皇帝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起來吧。”


    “他們竟然敢抗旨。”


    虞慶之從他的話裏聽出了殺意,眨了眨眼睛恭聲道:“父皇的旨意已經送出去五天了,按理來說八百裏加急,最多三天就該到了。”


    “傳令官怎麽說?”


    皇帝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這臣子的態度。


    打或不打,何時打,必須要有個交代。


    虞慶之赧然道:“父皇,兒臣還沒有接到傳令官的回信。”


    “嗯?”


    不用看,他就知道皇帝現在的神情。


    雖然對他有天生的畏懼,但麵對曾經的手下敗將,虞慶之心裏多少是有些信心的。


    “兒臣是說……”他故意地緊張說道,“兒臣是說,傳令官還沒有回來。”


    難道路上遭遇了不測?


    虞慶之像是知道他心裏的想法似的:“父皇聖旨送去以後,兒臣又派了三撥信使前去。”


    聽了這話皇帝麵上才有些暖意,但等來的卻是冷冰冰的四個字。


    “均無回應。”


    何家是三朝的元老,世代為合興鎮守邊關。


    說起來他家的發跡,還是從三百年前與百燊和荼漉的洪野之戰開始的。


    三百年來何家死的人,要比皇宮出生的孩子還多。


    皇帝不信他會反。


    但也不能不防。


    “你統管兵部已經有些時日。”


    虞慶之跪倒再拜:“兒臣惶恐。”


    皇帝沒有責怪他,反而語重心長道:“你先起來。”


    他總是這樣,有事要你辦的時候,甜棗管夠。


    “是兒臣辦事不利,請父皇責罰。”


    “又不是讓你去打雲洞,說什麽責罰。”


    虞慶之起身誠摯地看著自己的父皇:“兒臣雖沒有上過戰場,但這其中的緣故,兒臣願意親自前去查明!”


    “說什麽傻話。”皇帝擺擺手,“你去叫下麵的人多盡心也就是了。”


    從皇宮出來,虞慶之轉而去到朝聖殿。


    林天風還在煉丹。


    虞慶之向一旁做苦力的三個人道:“委屈你們了。”


    那三個人連忙跪下,忙不迭道:“謝王爺不殺之恩!”


    原來這就是那三個“送信”的人。


    虞慶之派近侍扮做劫匪,把三個人活捉扔在野外,馬匹錢財連同信件都一並搶走。


    三個人辦砸了差事,怕得要死。


    虞慶之卻以拉合葉的探子為借口,悄悄開脫了三個人,把他們藏在朝聖殿準備留作死士備用。


    “本王叫你藏幾個人,你卻把他們當苦力。”


    林天風笑笑:“這不是王爺給我配備的人手?”


    虞慶之無語,伸手向他道:“東西拿來,本王得馬上回去,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林天風轉手拿起一個盒子,撿了幾顆藥丸放進去遞給他:“給。”


    皇權的威嚴不可能就這麽簡單地放過何家軍。


    十天三道聖旨,雖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這麽死扛下去終究不是辦法。


    而墨北山就成了何將軍的“辦法”。


    雲洞是臨近洪野的一出低窪山穀。


    因為四麵環山,所以空氣濕潤,一年四季和風細雨,很是個天堂般的地界。


    而今墨北山背著上命在身,不得不拿起屠刀,割麥子一樣掃過每寸土地。


    清澈的仙女湖被血水浸染,已經看不清裏麵的遊魚。


    圈養在家的牲畜因為房屋損毀,跑到山野裏沒了蹤跡。


    秀麗的山腳下散落著奮戰而死的勇士,瑟瑟發抖的孩子躲在老人身後,把這一幕幕深深烙進靈魂裏。


    “做夢去吧!”首領臉上有一道深深的傷口,翻卷著皮肉。


    墨北山道:“你交出密卷,我保證不殺你們的孩子和老人。”


    首領桀然一笑:“雲洞沒有貪生怕死的人!”


    “何必呢?”墨北山勸他,“好死不如賴活著。”


    “什麽東西能比命重要?”


    “比你們一族的存亡還重要?”


    首領沒有再多說,倔強地把頭偏向一邊。


    “其實你不說也沒關係。”墨北山看著那些躲在大人身後的孩子,一夜之間,他們眼裏的天真就被仇恨和恐懼代替。


    “我得到的命令是屠城。”


    對他的話,首領似乎已經做過最壞的打算。


    他麵上頗為平靜,是眼裏的痛惜和不甘心出賣了他。


    “但我答應你告訴我密卷的下落,我便留你們雲洞一線生機。”


    墨北山十二歲跟父親上戰場,生死見過很多。


    但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帶人屠城。


    他終於還是做了這種曾經最不恥的事情。


    “你以為你有多幹淨?”首領冷笑一聲,“你以為那密卷是什麽?”


    “那密卷三百年前確實在雲洞出現過。”


    他聲音嘶啞,如念誦古老的魔咒:“上麵寫的是長生秘術。”


    墨北山呆呆地看著他:“你說什麽?”


    他以為那上麵寫的是拉合葉有關的機密!


    聖旨上明明說的是接到密報,雲洞欲投誠拉合葉,一同興兵攻打合興。


    所以才要求先滅了作為內援的雲洞,順便警示周邊各個小國,以彰天威。


    怎麽會?


    首領對他臉上的表情很滿意,失聲笑道:“三百年前,你們為了長生術聯合百燊滅了荼漉,後來又為了保守秘密滅了百燊。”


    “如今聽到風聲,就又來雲洞屠城。”


    “即便你們的君主得到長生,也是背負著無數冤魂的不死懲罰!”


    話音才落,大量的鮮血從他嘴裏湧出。


    兵士們急忙上前,被墨北山攔住。


    “他咬舌自盡了。”


    合興的皇宮裏,皇帝一把將奏折摔在地上。


    “立刻將墨北山押回來,如有反抗就地正法!”


    虞慶之膝行兩步撿起奏疏,惶恐道:“請父皇息怒!”


    “結合之前傳旨的事情,恐怕其中大有文章。”


    他頓了頓:“未免打草驚蛇,兒臣願親自前往查明其中的究竟。”


    皇帝冷冷地看著他,半晌才吐出兩個字:“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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