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到!”


    宣紙的公公托著聖旨隆重地走進永宸宮,伸著脖子鬥雞似的往院子裏一站:“蘇綰綰接旨!”


    蘭嬤嬤還在手忙腳亂地給宸妃更衣,聽到這裏一驚。


    “她?”


    蘇綰綰也是一愣:“我?”


    到底還是宸妃催促道:“別管這裏了,還不快去接旨!”


    蘇綰綰趕緊出了屋子,見那太監正十分嫌棄地用手捂著鼻子,趾高氣昂的神情十分好笑。


    “草民蘇綰綰接旨。”


    因為宮裏盛傳宸妃得了時疫,那些人都遠遠地躲在外麵不曾進來。


    那宣旨的太監更是把聖旨給蘇綰綰往手上一放就逃命似的跑了。


    “人呢?”宸妃匆忙趕出來,卻看見蘇綰綰一個人站著看聖旨。


    “陛下賞了我個太醫院正七品醫士。”


    “這可是大好事啊!”蘭嬤嬤喜滋滋地說,“那些太醫狗眼看人低,姑娘以後做了太醫,那咱們娘娘可再也不用看人臉色了。”


    “可聖旨上說,讓我臘月二十七隨大軍開拔,做隨行軍醫。”


    “這……”蘭嬤嬤噎住。


    “一定還有辦法。”除去看診的原因,宸妃舍不得眼前這個孩子。


    她覺得這個姑娘和自己很投緣,好像上輩子就認識似的。


    “哪有打仗讓女人上戰場的道理?”宸妃側目向蘭嬤嬤道,“阿蘭,再去一趟,告訴他這裏發生的事。”


    “不用去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母妃,兒臣來了。”


    “奴婢見過三皇子。”蘭嬤嬤行了禮,拉了一把蘇綰綰要帶她退下。


    虞慶之則一把抓住蘇綰綰的手腕,向宸妃道:“母妃,話不多說,父皇隻給了一柱香的時間。”


    說著望向門口,在十幾個侍衛的簇擁下,一個小太監手裏捧著個香爐,裏麵一支香已經燃了一半。


    “聽聞母妃身體大好了,兒臣很是欣喜。”他眼裏目光溫柔,“母妃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果子壞了就不要吃,新送來的點心要嚐嚐合不合口。”


    “王爺,時間到了。”小太監抻著公雞嗓在門外嚎,隔著一裏地恨不能都聽得見。


    “兒臣走了。”虞慶之深深行了一禮,拉著蘇綰綰就走。


    蘇綰綰想要甩脫他:“王爺,你拉我做什麽?”


    虞慶之回頭反問:“聖旨你沒接到?”


    蘇綰綰手裏拿著聖旨,當然沒法說沒接到。


    “本王主理兵部,你是軍醫,你不跟著走,難道要在這裏過年?”


    蘇綰綰被他拉著走出了好遠,等到那些太監、侍衛都看不見了,才負氣道:“王爺好大的威風,放開草民,草民要回家。”


    “回家?”虞慶之冷笑,“回家幹什麽?”


    他並非有意嘲諷,隻不過是滿腦子想著她接下來要做的事。


    蘇綰綰心裏一沉。


    自己確實是沒有家的。濟世醫館的那個房間,也不過是寄人籬下。


    但她不願意承認自己此番落寞境地,倔強道:“今日二十四,我要回家掃房子。”


    虞慶之兩條眉毛間皺起一個疙瘩,沉吟片刻道:“隨我回王府吧。”


    “那是你的王府,我去做什麽?”蘇綰綰抗議。


    虞慶之握了握她的手掌,歎氣道:“我家房子多,你就當幫個忙吧。”


    更深夜重,蘇綰綰看著眼前一盤熱氣騰騰的餃子吃不下去:“何小姐突然來訪,不知是有什麽事嗎?”


    今日已接近尾聲,再過兩個時辰,就是臘月二十四了。


    何卉溱穿著一身雲青色的衣裙,坐在椅子上乍一看去,倒是十分的溫柔。


    “卉溱此來,實不相瞞,確實是有一事相求。”


    蘇綰綰更吃不下去了:“何小姐請講。”


    何卉溱盡力擠出一個和氣的笑容:“請蘇姑娘帶我隨行,我願為姑娘提藥箱、背藥材。”


    嚇!


    蘇綰綰驚得眉毛一顫,這可是未來母儀天下的皇後,帶她上戰場,萬一出了閃失怎麽辦?


    “何小姐說笑了。”她心裏措了措辭,“何家軍雄師百萬,何小姐若是上戰場,怎麽說也得是個女將軍。”


    “哪能屈尊給我一個小醫士做藥童?”


    何卉溱兩隻眸子渴望地看著她:“同是保家衛國,不過是分工不同,何來高低貴賤。”


    “蘇姑娘隻需要帶我隨軍隊同行,我自會恪守本分,做好該做的事。”


    蘇綰綰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何小姐,恕我不能答應你。”


    她垂目盯著麵前一碟冷了的餃子,喃喃道:“我是說,如果何小姐一心報國,不如向何老將軍說明。”


    “光明正大地跨馬出征,不比走在人群裏默默走出去強得多?”


    何卉溱歎了一聲,沒有再解釋什麽。


    她緩緩道:“蘇姑娘,還請你再考慮一二。”


    這時,門外傳來一人的聲音:“綰綰有客人?”


    蘇綰綰抬頭看去,是師尊林天風來了。


    “師尊。”


    林天風已然飄身走至近前,卻在經過何卉溱麵前時停下了腳步。


    何卉溱也看向他,兩人都愣住了。


    這種感覺很奇怪,似乎是很早之前就認識,彼此不知道對方的生平事情,卻熟悉得賽過是同一個人似的。


    蘇綰綰看二人情形怪異,便開口喚林天風:“師尊?”


    林天風回神,紛亂的神情被長長的睫毛覆蓋,換一句:“這位是?”


    蘇綰綰起身走過來介紹:“這位是何家軍何老將軍的獨女,何卉溱小姐。”


    林天風順勢垂目略行一禮:“何小姐見諒,剛剛初見,頗似我的一位故友。”


    “一時恍惚,還請見諒。”


    蘇綰綰接著向何卉溱道:“何小姐,這是我師尊,也是王爺的門客,道師林天風。”


    名字果然陌生。


    何卉溱確信自己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再仔細抬頭看他,自己認識的人裏也不曾有戴麵紗的男人。


    這就很難解釋剛剛一瞬間那似曾相識的熟悉感是從何而來。


    “見過道師。”


    林天風已經恢複神色如常,向蘇綰綰道:“不知道你有客人在,但你馬上要出發了,所以冒昧打擾。”


    他說著看向何卉溱。


    “道師請便。”何卉溱婉轉道,“我剛剛說的,還請蘇姑娘再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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