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蟒肚子上的鱗片隨著它的呼吸微微起伏,鎧甲似的發出蒼白攝人的寒光。


    蘇綰綰提起裙子,小心翼翼地從它的尾巴一邊繞過。


    化生門前萬鬼嚎哭,千斤重的大門緊閉。


    蘇綰綰放輕了步子走過去,忽然覺得有誰在背後拍了自己肩膀一下。


    誰!


    她不敢回頭,阿爹說過如果走夜路有人拍你的肩膀千萬不要馬上回頭。


    因為那有可能是夜行的狼準備咬斷你的喉嚨。


    蘇綰綰深以為然。


    啪。


    肩頭又被拍了一下。


    以極慢的動作側轉過頭,蘇綰綰用眼角的餘光瞥見一條紅色的東西一閃而過!


    啪!


    那東西又拍了自己一下,這回她總算看清了。


    是一條巨大的鮮紅色蛇信!


    她和巨蟒四目相對,那雙恐怖的豎瞳如一道窄門,正等待吞噬她的生命。


    跑!


    一念起,蘇綰綰轉身就跑。


    她離那門很近,隻要速度夠快眨眼之間就能觸到門上的獸首門環。


    但她快,巨蟒更快!


    就在她轉身邁出腳步的一刻,巨蟒的頭顱已經從天而降攔在了門前。


    蛇這種東西最恐怖的地方,就在於仿佛隻要是它頭顱所在的地方,它的身體也能頃刻而至。


    巨蟒不慌不忙地把身體堆疊過去,像塌方的山巒般堵住了生路。


    “汪汪!”


    兩聲犬吠自黑暗裏傳來。


    蘇綰綰聽得出來,那是大聰明的聲音。


    隻因為它還有些氣喘,叫的時候會有些混濁的雜音。


    它怎麽也跟下來了?


    難道?


    想到這裏是地府,一點悲傷湧上她的心頭。


    她來不及有更多傷感,就聽見吠叫的聲音發生了變化。


    那雄渾的叫聲憾人肺腑,能激發心底最深的恐懼。


    伴隨著叫聲由遠及近,一個巨大的身影跳出黑暗的束縛,幾下躍到她的麵前。


    山一樣高的巨犬脖子上生著三顆猙獰的巨大頭顱,勢不可擋地撞在巨蟒身上滾打在一起。


    白蟒身體迅速纏上三頭巨犬,企圖將它絞殺。


    而巨犬的三顆頭顱張開血盆大口,將鋒利的犬齒刺入它的身體。


    土石木屑雨點一樣四散飛濺,蘇綰綰被這瘋狂的撕咬和窒息的絞殺之間的較量嚇得幾乎魂飛魄散。


    她雙手摸上大門,用全身的力量往前推去。


    誰會料到看上去這樣厚重的石門,一推之下好似掛在樹上的柳枝,輕飄飄的毫不費力。


    蘇綰綰收勢不及,一個趔趄往前栽倒。


    “小心!”


    虞慶之眼見麵前的景物略有扭曲,詫異之際隻見蘇綰綰突然憑空撲了出來。


    他本能地張開雙臂一把抱住,兩個人被衝力一帶,雙雙倒在地上。


    蘇綰綰猛地回頭去看,山野寂靜,什麽也沒有。


    “怎麽是你?”從地上爬起來,腦子亂嗡嗡一團,理智告訴她在頭腦清楚前最好不要多話。


    虞慶之扶她站穩了,自己拍拍身上的土站起來:“你剛剛去哪兒了?”


    蘇綰綰驚魂未定,隻機械地拿出飛鏢來看。


    不知道是為了照顧這種狀態下的她,還是這塊鐵疙瘩改了脾性,這回上麵沒有文字。


    隻有一個箭頭。


    蘇綰綰便向著它指的方向往前走,到了一顆歪脖老槐樹下,飛鏢上的記號消失了。


    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從樹後麵傳來。


    “等等。”林天風拉住要走出去的蘇綰綰,“你看。”


    蘇綰綰隻好悄悄地探出半個腦袋,看向樹後。


    大槐樹的後麵是一個不算很高的小土坡。


    笑聲就是從土坡下麵傳來的。


    月過中天,四個人抬著一頂大紅的小轎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


    頭前的兩個轎夫手裏提著亮堂堂的風燈,似乎是為了看清腳下的路,他們都低著頭。


    後麵的兩個轎夫被轎子遮擋,看不清他們的麵貌,也不見四個人說話。


    隻有轎子裏的新娘子在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都說新嫁娘,淚兩行。


    因為對養育自己長大的爹娘不舍,很多新娘子在這一天都會哭。


    雖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哭嫁的習俗,但這個新娘子笑得總讓人覺得有些反常。


    “這九道灣裏麵不是很早就沒有人住了嗎?”虞慶之突然說話,嚇了蘇綰綰一跳。


    她負氣道:“新搬來的不行嗎?”


    林天風安慰地按了按她的肩頭:“再看看。”


    蘇綰綰聽話地再次看向那乘轎子,這會兒離得近了,從她的角度可以比較清楚地看清前麵的兩個轎夫。


    就在他們板正整潔的新衣上方——


    沒有臉!


    蘇綰綰猛地抽氣,顫抖地問:“這,這是什麽鬼?”


    虞慶之此刻也看清了對麵的情況,整個人僵硬地杵在地上。


    鬼這個玩意,聽說和看見完全是兩個概念!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阮星河悠悠開口:“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說著大踏步走了過去。


    他這個速度,就是想攔都來不及了。


    但大家擔心的事情卻沒有發生。


    阮星河抱著胳膊很自然地站在轎子旁邊,就像是街上等著買白菜的老大爺。


    轎簾掀開,一個穿著喜服的新娘子走了出來。


    她對那麽大一個阮星河視若無睹,而是和那幾個轎夫說著什麽。


    蘇綰綰聽不清,但她發現手上的飛鏢有了新指示。


    一個大大的箭頭,指向新娘子的方向。


    大概是剛剛的經曆太過勁爆,蘇綰綰此刻隻有一個念頭:鬼門關都過了,一隻鬼有何懼?


    豁出去了!


    於是她也走了出去。


    而隻有站在近處的阮星河聽清了鬼新娘的話。


    她說:“辛苦幾位大哥了,等我家生哥回來一定好好招待幾位吃酒。”


    四個轎夫沒有回答,也不能回答。


    它們不過是四個沒有靈識的紙人罷了。


    突然鬼新娘姣好的麵容露出腐敗的猙獰麵貌,轉頭看向大槐樹的方向。


    阮星河跟著看過去,隻見蘇綰綰走了過來。


    “別……”他一開聲就被鬼新娘發現,迎麵躲開一記鬼爪,取下腰間的鏈子槍甩過去。


    蘇綰綰見對麵的情勢陡然生變,一個紅衣厲鬼朝自己飛了過來,慌忙一甩袖子,大喊一聲:“欣怡!”


    飄在半空的女鬼突然停住了。


    一道藍光落地現形,路遊生茫然地看向四周,視線在看見鬼新娘的一刻瞬間清晰。


    “欣怡。”他喃喃道,“果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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