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見麵俱是一驚。


    虞慶之噌地一下站起來,喜道:“是你。”


    那語氣說不出是驚喜和確認後的肯定哪個更多一些。


    蘇綰綰也是一驚,她原以為這一世虞慶之渡過劫難後,會著急忙慌地趕著回到他溫香軟玉的王府去。


    沒想到他竟然賴在這裏喝茶?


    縣太爺看他倆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這裏麵有什麽關節,頂著一張憨厚的笑臉招呼道:“小蘇大夫,快來給上差看一看傷啊。”


    蘇綰綰極不情願地走過去,上下打量虞慶之:“你這不是好了?”


    她這話本來是個托辭,誰知道打開纏著傷口的布條,那些草藥卸掉以後,傷口竟然恢複得隻剩下一道淺傷。


    兩人麵麵相覷。


    “你看,我就說,我是個大夫。”蘇綰綰咳嗽了一聲,心裏卻明白這是因為月山邪神幕裏的奇遇。


    虞慶之真是被她的醫術驚到了:“蘇大夫……好醫術。”


    縣太爺見狀問:“兩位見過?”


    虞慶之便將兩人昨晚的經曆簡單說了一邊,把落入古墓一節省去。


    隻說自己迷路受傷,在山上遇到采藥的蘇綰綰。


    縣太爺聽完後皺起了眉頭:“那上差為何會在山上?”


    虞慶之反問:“大人不也派差役上山了?”


    縣太爺正色道:“有人見到天星墜地,所以下官派人去探查。”


    虞慶之道:“司天監觀天象有異,故而王爺派我來看看。”


    蘇綰綰給他上好藥,聽他這樣作答,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


    明知是胡謅,還是想聽下去。


    她也很想知道這家夥為什麽會出現在石殼子裏,還是從天而降!


    虞慶之居高臨下,垂目一掃。


    穩如泰山。


    縣太爺眨巴眨巴眼睛,試探地問:“中午上差想吃些什麽?或是下官自去安排了可好?”


    虞慶之擺手,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不勞大人備飯,隻需幾塊幹糧就好。”


    縣太爺一愣:“上差這就要走?”


    虞慶之借著點頭之勢,琥珀色的眸子滑到眼角,正大光明地偷瞄了蘇綰綰一眼:“還請大人幫忙備一匹馬。”


    縣太爺聽罷,暗戳戳以拳擊掌,心道這就對了。


    除了衙門,可著縣城去找,你也找不到一匹馱人的馬了。


    見蘇綰綰默不作聲地收拾藥箱準備離開,虞慶之隻當她年少臉皮薄,作為一個姑娘家舍不下臉來同自己告別。


    於是靠過去露出一副白牙,笑眯眯地問:“小蘇大夫,你看我這腿騎馬不要緊吧?”


    蘇綰綰提起藥箱來,回他一個再明顯不過的假笑:“騾子都沒差官大人身強體健,區區騎馬何懼之有?”


    說完轉身就走。


    虞慶之連忙追上去拽住藥箱:“等等。”


    蘇綰綰可不記得虞慶之有狗皮膏藥的屬性:“差官有何吩咐?”


    虞慶之急中生智:“還不知道小蘇大夫的姓名。”


    蘇綰綰心道這不是沒話找話嗎?


    “看病吃藥又不是求神拜佛,我的名字又不影響藥效。”


    虞慶之幾乎想都沒想道:“不知道你的名字,吃什麽藥都沒效。”


    蘇綰綰驚了,原來這靜安王會說情話啊?


    還十八歲就會了!


    想想前世的自己雙腿被廢,獨居月山蒼涼等死的時候,這王八王爺左擁右抱地哄著嬌妻美妾。


    是個人估計都要氣炸!


    嘴在前麵飛,腦子在後麵好不容易追上,虞慶之看出來這位姑娘不開心了。


    他隻當是自己說話唐突,連忙正色道:“我的意思是,之前你給我用的野草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後遺症。”


    他頓了頓看著蘇綰綰越來越陰沉的臉色,自作聰明地道:“所以問問你的名字,有什麽問題好來問你。”


    虞慶之是給自己留個台階,可聽到蘇綰綰耳朵裏可就不是那個味了。


    秋後算賬,睚眥必報,這倒是熟悉的靜安王啊。


    想到這裏,她竟然舒了口氣。


    不怕對手厲害,就怕摸不到套路!


    隻要是老配方,咱就能有新手段!


    給自己鼓勁打氣之後的蘇綰綰重拾自信,心說你要想知道法子可不多的是麽。幹脆大大方方地道:“蘇綰綰。”


    “蘇綰綰。”虞慶之跟著念了一遍。


    三個字他何止默念過千萬遍,早已融入骨血。


    和那顆跳動的心長在了一起,每跳一次即喚一遍。


    但等到終於有機會說出來,舌頭卻打結了。


    蘇綰綰哼了一聲,嘲笑他:“我的名字這麽繞口嗎?”


    一定是這具身體太年輕了,舌頭不好使。


    虞慶之的懊惱很快就被拋之腦後:“綰綰。”


    蘇綰綰睜大了眼睛:“昨天還說直喚閨名不妥,這又……”


    虞慶之燦然一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問題,臉上竟然淡淡地飛紅:“定是昨日的野草有毒,讓我口齒不清。”


    他說到這裏拿出一塊玉佩放在藥箱上麵,聲音溫柔得三月春風似的:“都說醫者父母心,綰綰姑娘體諒則個吧。”


    那玉佩蘇綰綰認得。


    是上一世靜安王大婚時,虞慶之送給王妃的信物。


    而她蘇綰綰隻能在給王妃請安的時候,借著雙膝落地的姿勢才能湊近看清。


    “你拿走。”


    虞慶之自然不會那麽聽話:“為什麽?”


    蘇綰綰微微側過頭去解釋道:“太貴重了。”


    虞慶之略愣了一下,扯了個理由:“我是身上沒帶銀子,權當用這個暫做抵押。”


    人總是貪心不足的。


    “另外看在你對我不離不棄的份上,再許你三個心願。他日來帝京憑玉佩到靜安王府兌現。”


    如此自信,是他靜安王的風格。


    嗬嗬。


    蘇綰綰被氣笑了:“我何時對你不離不棄了?”


    虞慶之將手擋在唇邊,悄聲道:“就是昨晚……”


    蘇綰綰打斷他,嫌棄地捏起那條穗子:“心願隻有一個,你從我眼前消失。”


    虞慶之眼神裏有一點受傷,但他幾乎是立刻就調整好了自己,笑道:“這個不算,再給你一次機會。”


    說著,他返身回去屋裏。


    這也算是實現願望了吧?


    蘇綰綰搖搖頭,走進了陽光裏。


    日子過得很快,那天一別轉眼就是大半年。


    這大半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但足夠發生許多事情了。


    比如,一場罕見的旱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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