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夫人的鬆鶴院坐落在蕭府的東北角,院子很大,裏麵種著不少花木,環境很是清幽。


    因為沈清淵出事,蕭老夫人這幾日都睡不好,一進屋,春喜就聞到很濃的安神香味道。


    恭恭敬敬地謝了恩,春喜大著膽子問:“老夫人可是覺得頭疼?”


    之前衛淩澤肝火旺,夜裏翻來覆去睡不著,也有頭痛的毛病,春喜跟著太醫學了些按摩手法。


    蕭老夫人讓人從庫房取了不少釵環首飾,春喜隻戴了一支白玉簪和一對翡翠耳墜,換上鮮亮衣裙,瞧著比之前好看不少,卻還是素淡低調的。


    蕭老夫人想到入府時,沈清淵幾乎整個人都壓在她身上,兩人身量相差極大,顯得她隻有小小一隻。


    他可從來沒有跟誰這樣親近過。


    蕭老夫人沒有拒絕,春喜便走到她身後幫她按摩。


    春喜是知道人體穴位在什麽位置的,力道也適中,按了沒一會兒,蕭老夫人的眉心便舒展開來。


    確實很舒服。


    按摩完,蕭老夫人問起沈清淵受傷的經過。


    春喜瞞下兩人在巷子裏抱在一起做戲,隻說她恰好遇到沈清淵,掩護他去到客棧,又按照他的吩咐偽造了他出事的假象。


    雖然已經見到沈清淵,但聽到當時的情況,蕭老夫人還是覺得心悸。


    沈清淵當時已經受傷,根本無力查案,那些人卻還窮追不舍,確實是衝著要他的命去的。


    蕭老夫人心中發沉,麵上卻絲毫不顯,慈愛地看著春喜:“淵兒受了重傷,還被人追殺,和他在一起你不害怕嗎?”


    “沈大人是好人,老天爺一定會保佑他的,而且他破了那麽多冤案,不知積攢了多少福報,自從遇到沈大人,民女的運氣都變好了呢。”


    春喜眼眸晶亮,語氣誠懇。


    十七歲就中狀元的少年天才自從進了京兆府便再無建樹,成日跟屍體凶犯打交道,還克死了兩任妻子,這些年蕭老夫人聽到太多太多說沈清淵性格冷僻不合群的話。


    這個叫春喜的姑娘確實不太一樣。


    蕭老夫人眼裏帶了笑,語氣越發溫和:“那你為什麽會出現在盂縣呢?”


    來了來了,終於問到關鍵了。


    春喜暗中掐了一下大腿,再抬頭眼裏含了淚:“不瞞老夫人,民女是在逃婚路上碰巧遇到沈大人的。”


    “逃婚?”


    蕭老夫人疑惑,春喜點點頭:“民女離開衛家後得了許多賞賜,民女分了許多給家裏,還為自己置辦了一間鋪子,民女的娘卻貪心不足,為了霸占民女的鋪子,不惜迷暈民女將民女遠嫁青州,民女醒來後既震驚又痛心,便找機會逃了。”


    世家聯姻絕非兒戲,就算錯的是想享齊人之福的衛淩澤,但為了粉飾太平,讓春喜去死是最容易的。


    春喜心底怨念再多也不敢指控衛淩澤。


    “民女打暈了柳公子和他的車夫,還搶了馬車把他們丟在路邊,柳家得知此事說不定會來蕭家要人,民女鬥膽挾恩以報,求老夫人能護佑民女,讓民女能按照心意擇一位值得托付的夫郎好好過日子。”


    逃婚已是驚世駭俗,春喜沒說自己還扒光了兩人的衣服。


    春喜大大方方地說明緣由還說要挾恩以報,倒是不讓人反感,反而越發覺得她很坦率。


    蕭老夫人溫聲問:“你喜歡什麽樣的夫郎?”


    “民女如今已經是老姑娘了,以前在衛家幹的也是粗活,民女不敢挑剔,販夫走卒也好,更夫屠戶也罷,隻要對方長得過得去,是個踏實過日子的就行。”


    春喜舉的例子都是尋常人家,要求確實不高。


    蕭老夫人眸光微閃:“你救了淵兒,還幫他包紮傷口有了肌膚之親,我瞧著他對你似乎有所不同。”


    “……”!!!


    老夫人,這話可不興說啊。


    我是什麽身份,沈大人是什麽身份?


    而且照這麽算,過去三年,我天天幫衛淩澤端屎端尿,那得有多少肌膚之親?


    春喜連忙否認:“老夫人誤會了,沈大人隻是聽聞民女被家裏逼著遠嫁,十分同情民女,所以表現得對民女看重一些,這樣民女才能靠著這份救命之恩來求老夫人的庇護。”


    春喜表情堅定,對沈清淵一絲一毫的邪念都不敢有。


    蕭老夫人看得分明,心裏有些不確信。


    真的是她想多了?


    蕭家的床很軟,被子也透著股子好聞的清香,春喜睡得非常好。


    此時還在盂縣的衛淩澤卻陰沉著臉毫無睡意。


    在他還在懷疑柳逢源欺上瞞下私自拐走春喜的時候,手底下調查的人來稟報說接走春喜的是蕭家的親衛。


    蕭家祖上也是出過武將的,太祖皇帝特別恩準蕭家訓養親衛。


    蕭老夫人生辰那日特意讓沈清淵坐自己旁邊,聽聞沈清淵出事還大發雷霆,如今蕭家出動親衛來盂縣,不是為了沈清淵,還能為誰?


    可是春喜怎麽又跟沈清淵攪和到了一起,甚至還跟他一起去了蕭家?


    他癱瘓三年蕭家都沒有做出退婚之事,如今重新定下婚期,更不可能為了一個小小的婢女悔婚。


    春喜若敢說出來,隻有死路一條。


    衛淩澤篤定春喜就算知道真相也不敢說出來,可春喜跟著沈清淵一起住進蕭家這件事,像是一根刺狠狠紮進他心裏。


    她以為沈清淵能護住她麽?


    一個在京兆府十年都未得升遷的廢物憑什麽跟他對著幹?


    而且他都已經給春喜安排好了去處,隻要他有時間就會去看她,她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還有成群的奴仆伺候著,她為什麽就不能安分一點呢?


    長長的眼睫在衛淩澤眼底投下陰翳,他唇角勾起一抹冷血的笑。


    他給足了春喜體麵,既然春喜不肯要,那他就隻能一寸寸打斷春喜的骨頭,讓她哭著求著爬回他身邊!


    衛淩澤連夜帶人回了瀚京。


    春喜剛陪蕭老夫人吃完早飯,便聽到衛淩澤來了蕭家,還點名要見她。


    春喜跟著芍藥來到沈清淵的院子,剛跨進院門便聽到衛淩澤冷冽的聲音:“沈大人被殺手追殺,危急關頭此人突然出現實在蹊蹺,本官要帶她回京兆府仔細審問,看她是否與殺手勾結!”


    春喜:“……”


    睜著眼睛說瞎話,大少爺你可真是不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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