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萬第一次……”


    拍賣師的聲音帶著職業性的亢奮,在驟然凝滯的空氣裏顯得格外刺耳。


    那個角落裏的佝僂身影,如同釘在陰影裏的一截枯木。


    古舊的圓墨鏡遮住了他的眼睛,讓人無法窺探其下是空洞還是深淵。


    膝蓋上那褪色的藍布包裹,輪廓分明地勾勒出二胡的形狀,像一把懸在我們頭頂的、無聲的利刃。


    他微微側著頭,仿佛在“傾聽”著台上的動靜,又仿佛在“欣賞”我們這一桌的反應。


    巨大的震驚和恐懼攫住了我,讓我幾乎無法呼吸。是他!真的是他!他不僅沒有消失,還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這種地方!他到底想幹什麽?!那三百萬……他一個天橋拉二胡的瞎子,哪來的三百萬?!


    我猛地看向許仙。


    許仙臉上的平靜早已碎裂。


    金絲眼鏡後,眼眸銳利如刀,死死地釘在拍賣台上那三塊甲骨上。握著號牌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隱隱有青筋跳動。


    他沒有回頭去看那個角落,但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像一張拉滿的弓。放棄?不放棄?這已不是金錢的問題,而是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迫。


    項羽的反應更直接。他魁梧的身體猛地繃直,如同嗅到致命威脅的猛獸。骨節發出咯咯的輕響,一股無形的、帶著血腥味的煞氣不受控製地彌漫開來,讓旁邊正端著香檳的侍者莫名打了個寒顫。


    他死死盯著那個佝僂的身影,牙關緊咬,喉嚨裏發出一聲極低沉的、壓抑的咆哮,好似垓下那場絕望的突圍。那不是恐懼,而是被宿敵、被某種超越他理解的詭異存在挑釁時,刻入骨髓的憤怒與戰栗。


    “三百萬第二次……”拍賣師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目光在我們這一桌和角落之間逡巡。


    “許老弟!還跟不跟?!”劉邦終於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氣氛的極度不對,他壓低聲音,帶著一絲驚恐和市儈的急切,用胳膊肘捅了捅許仙,“那老瞎子什麽來路?三百萬啊!這甲骨真有那麽神?咱犯不著跟個瞎子鬥氣吧?萬一他抬價坑咱們……” 他完全沒意識到問題的本質。


    許仙沒有回答劉邦。他的目光終於從甲骨上移開,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轉向了那個角落。他的視線與那副古舊的圓墨鏡“撞”在了一起——盡管隔著鏡片,盡管對方可能根本看不見。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然後,許仙做了一個讓所有人意外的動作。


    他緩緩地、極其輕微地搖了搖頭。


    不是對著拍賣師,也不是對著我們。


    那搖頭的動作幅度極小,更像是一種無聲的歎息,一種深沉的無奈,甚至……帶著一絲早已洞悉結局的悲涼。他鬆開了緊握號牌的手,任由那代表身份與財富的小木牌滑落在昂貴的絲絨座椅上,發出輕微的一聲“嗒”。


    “三百萬第三次!”拍賣師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塵埃落定的興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釋然,“成交!恭喜這位老先生!” 槌音清脆地落下,回蕩在寂靜的貴賓廳裏。


    角落裏的老道,嘴角那詭異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他沒有動,也沒有任何表示,仿佛拍下這三百萬古物的不是他,仿佛那聲槌響與他毫無關係。


    場內響起稀稀拉拉的、帶著疑惑和探究的掌聲。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好奇地聚焦在那個神秘的、出手闊綽的“老瞎子”身上,又帶著幾分敬畏掃過我們這一桌——許仙的突然放棄,顯然也引起了諸多猜測。


    “許小友!”項羽猛地轉頭,壓低的聲音裏充滿了不解和壓抑的怒火,“為何放棄?!那甲骨蘊含之‘場’……孤能感應到!至關重要!那老叟……” 他指向角落,手卻在微微顫抖。


    許仙抬手,輕輕按在了項羽因憤怒而緊繃的手臂上。他的動作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製止意味。他微微搖頭,聲音低沉得隻有我們幾人能聽見:“羽哥,稍安勿躁。東西……未必拿得走。”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角落,帶著一種冰冷的審視,“靜觀其變。”


    接下來的拍賣,成了煎熬。


    老道沒有再出價。他就那麽安靜地坐在陰影裏,抱著他的藍布包裹,像一個沉默的幽靈。膝蓋上的包裹,像一根冰冷的刺,紮在我們所有人的視線裏。


    終於,壓軸的“昆侖玉璧”登場了。一塊巴掌大小、溫潤瑩白、雕琢著奇異雲紋的古玉,在燈光下流轉著朦朧的光暈。拍賣師的介紹天花亂墜,什麽“西王母贈禮”、“蘊含長生之氣”、“溝通天地之橋”。起拍價更是高達五百萬。


    場內競價聲此起彼伏,富豪們顯然對這塊玉璧更感興趣。價格一路飆升。


    項羽的目光也被吸引過去,帶著一絲探究,但更多的是警惕。他不再像之前那樣狂熱,老道的出現,像一盆冰水澆滅了他對“上古能量”的盲目熱情。劉邦則完全被那不斷攀升的數字震得目瞪口呆,嘴裏無聲地念叨著“瘋了……都瘋了……”。


    當玉璧被一位低調的港商以一千二百萬的天價拍走時,拍賣會終於結束。


    侍者端著裝有那三塊殷商甲骨的托盤,恭敬地走向角落裏的老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著侍者,帶著好奇和審視。


    老道終於動了。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佝僂的身影在燈光下顯得更加瘦小枯幹。他摸索著接過了侍者遞上的托盤,動作遲緩。他微微低下頭,仿佛在“看”著托盤裏那三塊承載著古老信息的龜甲。古舊的圓墨鏡反射著冰冷的光。


    然後,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他做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舉動。


    他沒有簽收單,沒有支付憑證,甚至沒有再看那甲骨一眼。他隻是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在托盤上輕輕點了點,仿佛在確認什麽。接著,他竟將托盤……緩緩地,朝著我們這一桌的方向,推了過來!


    侍者愣住了,不知所措。


    全場賓客都愣住了,不明所以。


    老道推完托盤,便不再理會。他重新抱緊膝蓋上的藍布包裹(二胡),另一隻手拄著一根不起眼的舊木杖,微微佝僂著背,轉身,像一抹無聲無息的灰色影子,向著貴賓廳側麵的通道緩緩走去。他的腳步很慢,很輕,仿佛踩在虛空之上。


    “老先生!您的東西……”侍者捧著托盤,焦急地想要追上去。


    “給他。”一個冰冷、蒼老、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從老道即將消失在通道口的身影處傳來,仿佛直接響在侍者的腦海裏,也清晰地鑽入了我們每個人的耳朵。


    侍者僵在原地,捧著托盤,茫然無措。


    整個貴賓廳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們這一桌,充滿了震驚、疑惑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敬畏——仿佛我們與那個詭異的老道之間,存在著某種超乎他們理解的聯係。


    許仙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死死盯著老道消失的通道口,鏡片後的目光翻湧著驚濤駭浪。項羽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額角青筋跳動。劉邦張大了嘴,看看托盤裏的甲骨,又看看通道口,徹底懵了:“什……什麽意思?白送?三百萬……白送我們了?!”


    而我,隻感到一股巨大的、冰冷的荒謬感和恐懼感,如同潮水般將我徹底淹沒。他拍下它,然後像丟垃圾一樣丟給我們?他在幹什麽?宣告?施舍?還是……另一個更深、更惡毒遊戲的開始?那塊冰冷的甲骨躺在托盤裏,此刻在我眼中,不再是蘊含“上古能量”的寶物,而是一塊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墓碑!


    “許……許先生?”侍者捧著托盤,如同捧著一塊燒紅的烙鐵,求助地看向許仙。


    許仙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一絲不苟的西裝領口,臉上恢複了慣常的冷靜,隻是那冷靜之下,是深不見底的寒潭。他對著侍者,也是對著全場投來的目光,聲音平靜無波:


    “麻煩送到我的車上。費用,稍後我的助理會處理。”


    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轉身徑直向出口走去,步伐帶著沉重。


    項羽狠狠瞪了一眼通道口,又看了一眼托盤裏的甲骨,眼神複雜無比,最終還是冷哼一聲,大步跟上許仙。劉邦如夢初醒,趕緊扯了扯我的袖子,壓低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狂喜和難以置信的惶恐:“安如!快走快走!三百萬啊!白撿的!這老瞎子……真他媽邪性!” 他一邊嘀咕,一邊還不忘貪婪地瞄著侍者手裏的托盤。


    我站在原地,雙腿像灌了鉛。那老道最後消失的通道口,仿佛一個張開的、通往無盡黑暗的巨口。冰冷的二胡聲似乎又在耳邊幽幽響起,混雜著白安茹臨別時的悲鳴,大明深宮裏絕望的嗚咽,還有項羽被砸暈時的悶響,劉邦在下水道裏的呼救……


    “凡塵羈絆,終成劫灰……”


    那詛咒,從未遠離。


    它不是結束,而是剛剛開始。這塊被強塞過來的甲骨,就是下一場風暴的引信!


    我猛地轉身,幾乎是逃離般衝向出口,逃離這奢華牢籠裏令人窒息的詭異氛圍。身後,是侍者捧著價值三百萬的“燙手山芋”,是滿場驚疑不定的目光,是劉邦壓低的、帶著狂喜和恐懼的絮叨。


    陽光刺眼地照在賓利光滑的車身上,我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許仙已經坐在了駕駛位,臉色冷峻。項羽抱著手臂靠在車旁,眼神如鷹隼般掃視著周圍。劉邦則圍著捧著托盤的侍者,搓著手,想碰又不敢碰。


    車門關上,隔絕了外麵的世界。車內的冷氣開得很足,卻吹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回店裏。”許仙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他發動了車子,引擎發出低沉的咆哮。


    價值三百萬的殷商甲骨,像一具冰冷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後座的真皮座椅上。包裹著它的藍布包裹早已被老道帶走,此刻它毫無遮擋地暴露在空氣中,那些古老的刻痕在車窗透入的光線下,仿佛一隻隻嘲弄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我們每一個人。


    那塊殷商甲骨,最終被許仙鎖進了他在心理谘詢室書櫃深處的一個特製保險箱裏。


    它像一個不祥的符咒,散發著沉默的壓力。店裏的空氣似乎都因此凝重了幾分。


    項羽依舊沉迷於他的“前沿研究”,但對著那塊甲骨時,眼神裏多了份複雜的忌憚,不再輕易嚐試“感應能量”。劉邦則隔三差五就溜達到書櫃前,眼巴巴地瞅著保險箱,嘴裏嘖嘖有聲:“三百萬啊……安如你說,這要是賣了,夠咱哥幾個吃多少頓涮羊肉?許老弟也是,鎖起來幹嘛,擺出來當鎮店之寶多氣派!”


    許仙對此置若罔聞。他依舊處理著他的商業帝國文件,記錄著劉邦項羽的“素材”,隻是眼鏡後的目光,比以往更加沉靜,沉靜得如同一潭深不可測的寒水。


    幾天後,許仙合上筆記本,語氣輕鬆地提議:“最近大家神經都繃得太緊了。天氣不錯,不如去郊外泡個溫泉?我認識一家私湯,環境清幽。”


    “溫泉?”劉邦眼睛一亮,“好啊好啊!聽說溫泉水滑洗凝脂,說不定能泡掉老子這身晦氣!不過……”他眼珠一轉,立刻掏出手機翻看日程,“哎呀!明天下午還有個重點小學的演講!‘劉邦爺爺講故事’,一場八千呢!許老弟,你看這團建……是不是耽誤我賺錢了?這損失……”


    “報銷。”許仙眼皮都沒抬,言簡意賅。


    “爽快!”劉邦立刻眉開眼笑,“那還等什麽?走著!”


    項羽對溫泉本身興趣不大,但聽到“清幽環境”和“地熱能量”,倒是提起了幾分精神:“也好。孤正需尋一處‘純淨地脈’,測試此‘通古斯能量石’與地熱‘暗物質流’的交互反應。”他鄭重其事地把那塊隕石塞進了背包。


    我心裏是抗拒的。郊外?遠離人群?這念頭本身就讓我不安。


    但看著許仙平靜的目光,看著劉邦興奮搓手的樣子,看著項羽一副要去搞科學考察的嚴肅表情,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也許……真該放鬆一下?也許老道在拍賣會的現身,隻是最後一次警告?也許……


    許仙親自開車。賓利平穩地駛出市區,向著郊外的山麓進發。陽光明媚,綠樹成蔭,車窗外的景色令人心曠神怡。劉邦在後座唾沫橫飛地規劃著泡完溫泉去哪裏吃農家樂,項羽則閉目養神,手按著背包裏的隕石,仿佛在進行某種“能量共鳴”。


    然而,這份平靜很快被打破。


    “前方500米右轉……”車載導航甜美的女聲戛然而止。屏幕瞬間變成一片刺眼的雪花,滋啦作響,隨後徹底黑屏。


    “嗯?”許仙眉頭微蹙,手指在屏幕上點了點,毫無反應。他拿出自己的手機,發現信號格也詭異地變成了一個紅色的叉。“信號屏蔽?”


    “哈!高科技也有趴窩的時候?”劉邦幸災樂禍,“許老弟,你這車不行啊,不如老子當年在沛縣的老牛車靠譜!安如,快,看看地圖!”


    我連忙掏出手機,同樣沒有信號,離線地圖也一片空白。“沒信號,離線圖也加載不出來……這地方這麽偏嗎?”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哼!定是‘負能量粒子’幹擾了凡俗造物!”項羽冷哼一聲,睜開眼,神情篤定,“無妨!孤自有辦法!許小友,停車!”


    車子靠邊停下。項羽推門下車,走到路旁一塊大石邊,煞有介事地掏出他那塊隕石,對著太陽比劃角度,又閉眼感應著什麽,口中念念有詞:“……地磁偏角……能量流節點……唔……正西方向,前行三裏,再循‘坤’位……”


    許仙沒說話,隻是默默發動車子,按照項羽指的方向開去。開了大概十分鍾,手機信號奇跡般地恢複了,導航也重新亮了起來,顯示我們離目的地溫泉山莊已經不遠。剛才的故障隻是一個小小的技術插曲。


    “看見沒?!”項羽坐回車裏,一臉傲然,“孤的‘通古斯定位術’,豈是凡俗科技可比?” 劉邦撇撇嘴:“瞎貓碰上死耗子!”


    溫泉山莊果然清幽雅致,日式庭院風格,私密性極好。


    我們包下了一個帶露天風呂的小院。換上浴衣,踏入熱氣氤氳的露天溫泉池,溫熱的泉水包裹全身,確實讓人緊繃的神經鬆弛了不少。劉邦舒服得直哼哼:“舒坦!這才是神仙日子!許老弟,下次團建咱去馬爾代夫怎麽樣?報銷哈!”


    項羽則顯得“業務”繁忙。他小心翼翼地將隕石放在池邊一塊幹燥的石頭上,又拿出一個巴掌大的、據說是測“能量場強度”的儀器(看起來像個劣質電子溫度計),煞有介事地將探頭伸進水裏,緊盯著上麵的數字:“嗯……初始溫度42.3c,能量讀數……偏低?孤來注入‘宇宙暗能’……” 他對著隕石念念有詞,試圖“引導能量”。


    我靠在池邊,閉上眼,享受這難得的寧靜。溫熱的泉水熨貼著肌膚,水汽朦朧。然而,就在我心神稍微放鬆的刹那——


    一股難以言喻的、刺骨的冰寒,毫無征兆地從腳底猛地竄起,瞬間席卷全身!


    不是水溫慢慢變涼,而是像瞬間掉進了冰窟!池水在眨眼間變得冰冷刺骨!我猛地睜眼,看到水麵上甚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起一層薄薄的冰碴!池邊的劉邦更是“嗷”一嗓子跳了起來,凍得渾身直哆嗦:“哎喲臥槽!什麽鬼!冰窖啊這是?!”


    項羽也驚得差點把手裏的“能量探測器”扔了:“不可能!孤的‘暗能’尚未注入……這水……這水蘊含的是‘極陰煞氣’?!” 他手忙腳亂地去撈他的隕石,仿佛那是救命稻草。


    “怎麽回事?!”許仙迅速起身,臉色凝重,他伸手探入水中,那刺骨的寒意讓他也皺緊了眉頭。他立刻按響了池邊的呼叫鈴。


    穿著和服的服務員很快趕來,看到池水結冰的景象也嚇了一跳,連連鞠躬道歉:“非常抱歉!非常抱歉!可能是地下管道臨時故障,或者溫控係統出了問題!我們馬上處理!請各位貴客先到室內湯池休息!”


    故障?又是故障?一次是巧合,兩次呢?我裹緊浴袍,牙齒還在不受控製地打顫,那刺骨的冰冷感似乎還黏在骨頭上。更可怕的是,就在剛才池水變冰的瞬間,耳邊那嘩嘩的水流聲,陡然變成了滂沱的雨聲——極似白安茹迎向法海金缽時,那場絕望的江南冷雨!雨水冰冷地砸在臉上,和她最後望我時那訣別的眼神重疊在一起……


    “安如?你臉色好白,沒事吧?”劉邦裹著厚浴巾湊過來。


    “沒……沒事,就是太冷了。”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聲音還有些發抖。用力甩了甩頭,想把那冰冷的雨聲和痛苦的眼神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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