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爺我們還是直接說重點吧,您這話說的,我心裏突突的不行,要是被有心人聽到,我估計我這腦袋都不保了。”


    我一邊抹著滿額頭的冷汗,一邊示意朱高煦繼續他的下文。


    “所以說你隻是適逢其時出現的一枚可以掌控的棋子,漠北的幾個部落早就已經在大明的必殺名單上麵了,不光是我那大侄子。就像我之前在準備起兵造反的時候,也是想著造反一成功,首先進行的大事便是北征。


    瞻基上位之後,整個國家內部特別複雜,朝廷上麵你來我往,內部矛盾也逐漸顯露出來,本王要是當初造反成功,情況也不會好太多,而轉移國家內部矛盾最好的方法便是同外部的戰爭,在打仗的時候,皇帝對整個國家的掌控會變得空前強大。


    也是加快收複自己權利最好的方式,所以你現在還覺得是因為自己的聰慧才導致的這一場北伐嗎?


    朝堂上大家對北伐之事都心知肚明,隻不過是時間問題。而且對北方支持所有可能發生了任何情況,心中都大概有了預計。你的那一份言論隻不過是給了北伐派,保皇派的一個借口罷了。


    在出征之前,我們絕大多數人都已經知道在大軍到前線之後,原本你死我活的瓦納達達將會合為一處,共同抗擊我們。這次不再是低頭認錯,負荊請罪便可以就全身而退的了,這是一場滅族的戰爭。容不得他們互相內耗。也隻有你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才會把一切的問題想的這麽簡單,才會反應的這麽遲鈍。”


    朱高煦的一番話說的我心如死灰,我沒想到自以為文韜武略,蓋世無敵。憑借我開明的思想,聰明的腦袋。在朝堂之上,朝堂之下混的如魚得水,不止一次的嘲諷貶低,看不起別人的智力謀劃和策論,一切的一切都因為我是穿越者,我有一份屬於自己的自信。


    但如今我才發現,我在他們眼中隻不過是一隻上躥下跳,毫不自知的一隻猴子罷了。


    “王爺您先自己吃著喝著,小子突覺身體不適,恐得告假休息一段時間,還望王爺體恤準許。”


    萬念俱滅之下,我突然覺得自己的經曆非常的不真實。自己好像上演了一出真實的《楚門的世界》,我的周圍全是一眾演員,都在配合我進行這一場啼笑皆非的演出。


    “小子,你要是早點告假,本王還能批,但如今已經算是戰爭期間。後退者死,怯戰者亡,再說了,這也不是啥大事,你在朝堂上的時間還長著呢,不是誰從一開始就能變成一隻老狐狸的。”


    朱高煦打了個酒嗝,嘴角微翹,勉強地寬慰了一下我,但他實在不太擅長安慰別人,說得越多,我的心情反而越發煩躁。我隨意地拱了拱手,然後像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般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葉青,去給本將軍找幾瓶好酒。再弄兩個小菜,如果你今天沒有其他事情,就陪我一起喝酒吧。”


    我再也不敢與那些高官大員有過多的接觸,心中滿是煩躁,想來想去,隻有我手下的親衛們才能讓我感到輕鬆自在些。


    葉青先是一愣,隨後微微點頭,出去為我準備酒菜。我趁機脫下衣服和盔甲,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澡。原本上午的入城儀式已經讓我疲憊不堪,現在又在朱高煦那裏接受了一頓現實的教訓,生活真是不易啊!


    待我換好一身素衣之後,葉青也剛好帶人端著幾碟小菜。還有兩大壺的酒進入了營帳。我隨意的招呼他坐下,自己再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剛剛從朱高煦吃飯的時候,我基本上沒怎麽動筷子,又累了一上午,我衝他葉青招招手示意他隨意動筷,我則是狼吞虎咽的往肚子裏麵灌飯菜。


    “將軍,您剛剛不是和漢王殿下在一塊兒吃飯嗎?整的如今還這麽的饑餓。莫非是漢王殿下又沒讓你吃成飯?”


    我在葉青他們麵前表現的總是一副武將的氣質。所以現在這個饕餮一般的吃相倒是讓他大為吃驚。


    “別說了,你家將軍啊今兒被漢王殿下狠狠的上了一課,心裏煩悶的很。來來來,喝酒,喝酒。”


    我不想多餘的談論什麽東西,再說了,有些事談也沒啥用,反倒會顯得自己懦弱。所以我盡量找一些比較輕鬆的話題,讓我們倆之間喝酒,不至於特別的安靜和尷尬。


    “葉青,你還沒成家吧?”,酒過三巡之後,我首先問起了葉青的個人生活,再怎麽說我也算是他們直屬領導,又是我親衛的身份,還是得關心一下的。


    “哪能呢,將軍?我們這些戰前做親衛的,每一個都已經是娶妻生子。不然是不行的。”


    “哦?這是個什麽道理呀?聽著倒是新鮮。”


    “是這樣的,將軍,府中親衛和戰前親衛不一樣。像我們這種戰前親衛,最大的職責就是在大戰中拚死護衛將軍,但人心不可測,如果親衛並未成家孑然一身的話,萬一遇到緊急情況,他不戰而退,或是成了逃兵,也沒什麽記掛,大不了換個身份當流民罷了。”


    葉青一臉平靜的向我解釋了為什麽我的親衛都是已經娶妻生子了的良家子,在敘述當中,他並未起什麽情緒波動。就連說話的聲音大小都一模一樣,絲毫沒覺得這種選拔方式有什麽問題。


    “人心難測,嗬嗬,好一個人心難測,所以其實你們的妻兒子女,換一種方式來說,也算是人質,對吧?既然你們輕微的選拔不同於軍戶製度,而是從良家子當中選拔出來的,那麽品行並不會太差,娶妻生子之後又有了牽掛,所以在戰場上你們別無選擇。”


    我心中很能理解上位者的想法,畢竟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在戰場上,一個優秀的將領往往能夠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其作用可能比數十倍的兵馬還要重要。因此,對於軍隊中的各種規矩和製度,我也是非常認同的。然而,當這些規矩和製度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我卻總是感到有些不自在。因為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人人平等,而不是所謂的尊卑有別。


    \"葉青,你對這種規定或者說是規則難道不會心存不滿嗎?\"我不禁好奇地問道,同時語氣中也帶著一絲疑惑和責備。


    聽到我的話,葉青卻是一臉茫然,似乎並不明白我為什麽會這麽問。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沒有什麽不滿。接著,他開始講述起自己的經曆。


    原來,在成為將軍親衛之前,葉青的妻子和兒子過著非常艱苦的生活。他們一家每個月隻能依靠葉青微薄的收入勉強維持生計,日子過得十分艱難。但是自從葉青加入了將軍親衛之後,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在出征之前,他們全家被搬到了五軍都督府管轄的屬院中居住。每天可以享用兩頓飯,而且飯菜管夠,甚至還有分發的棉布等生活用品。更讓葉青感到欣慰的是,他的兒子現在還能在屬院中學習寫字,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人無拖累,天地寬闊。人有記掛,寸步難行。


    “將軍,標下還得感謝您,如果沒有您的話,我們這幾十個兄弟家裏根本不會發生這麽大的變化。還請您放心,不管是什麽情況,我們都會以生死護衛您周全。此誓不渝。”


    葉青說著說著突然單膝跪地向我敬了一杯酒,這倒是讓我搞得手忙腳亂的,本來是一次簡單的談心,或者說是喝酒發泄一下心中不悅,沒想到如今卻還是變成了尊卑有別,如同官場上的飯局了。


    戰場上殺人不眨眼,鐵骨錚錚的漢子,為了這家妻兒老小也學會了卑躬屈膝,溜須拍馬,我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浪漫主義者。如果換成我自己處在這種情況,我也會做相同的事情。不過這正是一種悲哀,是麵對上位者的威嚴及權力毫無辦法的時候,隻能去討好,為的也隻不過是想讓自己在某一方麵有一些小小的提升罷了。


    “行了,行了,此時是我們私下飲酒。不必這麽鄭重,起來說話。”


    葉青表露完自己的心跡,也算是衝我交了一份他的投名狀,又觀察了一下我的言語似乎並未顯露出威嚴之後便自覺關係更進一步。先是自飲一杯酒,隨後向我發問。


    “將軍今日心事甚重,標下雖無德無才也未有高計,但是從軍如此之久,有些事情倒還能提出一點拙見,將軍要是信得過我的話倒是可以給標下說說,要是有誰惹到您的話,不用您出手,標下立刻為您出這口氣。”


    也罷,今日心中特別的煩悶,諸多的想法在我腦袋當中一直旋轉個不停,不吐不快,不吐不快...


    “葉青你願意做棋子嗎?願意成為別人的墊腳石嗎?”


    “將軍,如果我是作為您的妻子,或是成為您的墊腳石,我所做的一切。我們一眾親衛所做的一切能讓您更進一步,我們毫無怨言。”


    我原來怎麽沒發現葉青是一個這麽會溜須拍馬的人呢?最開始見。打他的時候一副冷臉無情的樣子,還以為性格是那種江湖豪俠,怎麽如今拍馬之話,隨口就出啊。


    這讓我對他才升起了一點同情及好感,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了,臉上冷淡了下來。而葉青顯然也是一個善於察言觀色的,看到我的肢體語言以後趕緊拱手。


    “將軍,您是不是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標下並不是在阿諛奉承,反而說的是最真心的話。對於我們這群當兵的來說,放在各位大人們的眼中隻如一顆塵埃,大人們一揮手,一皺眉,一抬頭。我們的命運可能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所以我們這種人沒有太多有價值的地方。如果有一天我們被人當做棋子,當做墊腳石,那至少證明我們還有被利用的價值。不說其他人,就說我,隻要能讓賤內及犬子過得更好。將軍,我這顆人頭您都可以砍下來。”


    我心裏挺難受的。葉青的話很直接很粗糙,很傷人。但不能否定的是,他說的確實是古往今來的一個真理。


    我能當這個棋子是因為我有利用的價值。葉青心甘情願當我的棋子,或者說是當我的親軍護衛戰場拚死保護我,這也是他當棋子的價值。


    但是他當棋子的同時他的家人或者說他在意的東西也會隨之變得更好。說到底這就是一種利益交換,隻不過他是有準備的,而我是沒準備的。


    現在我已經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在朝廷中的地位就像一顆任人擺布的棋子,成為了朱瞻基和武勳們用來與文官集團鬥爭的工具。既然如此,我是否應該為自己爭取一些利益呢?又或許這並非僅僅是利益之爭,而是一種對他們的報複?想到這裏,我已無心再喝酒,於是向葉青告辭後,獨自一人借著酒意漫步於大軍營帳之間,思緒萬千。


    張輔、鄭亨等人皆是由朱棣親自提拔,這份皇恩實在厚重無比。然而,當朱瞻基繼位後,為了自身或武勳集團的利益,即使我拿出了朱棣賜予的虎符,他們最終也並未全心全意為我效力,反而不斷欺騙我。在他們的引導下,我的一舉一動都在無形中增強了他們的影響力,並為他們創造了更多的利益。


    而朱瞻基呢?他也並不是像他在我麵前所表現出的那樣,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明君。


    再看看楊榮、楊士奇這些人,現在看起來他們也不隻是表麵上那麽簡單,他們所謂的俠之大義也許隻是一種偽裝。


    滿朝文武之中,竟然沒有幾個人能夠讓我完全放心地去接觸。這讓我感到十分困惑。


    現在,我唯一能夠稍微信任的人,恐怕就隻有朱高煦和於謙了吧?對於朱高燧,在經曆了今天這麽多事情之後,我開始對他產生了疑慮。


    之前,朱高燧曾向我講述過他與京城那位婦人之間的愛恨情仇,但我不知道這個故事是否真實。


    而且,他也曾親口承認,在朱棣執政期間,他確實做過許多違背天理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他曾經向我暗示過,這次回京城的目的與我們所想的基本一致。


    他似乎在我麵前非常坦誠,毫無隱瞞。關於京城那件事,他幾乎就是指著朱瞻基破口大罵。


    他是真的與我交心,還是在我麵前故作姿態,引得我對他鬆懈?各種猜測不停的在我的腦海中生根發芽,我似乎陷入了一個羅生門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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