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你可知道你這一番話要是放在朝堂之上,說出來可會引起軒然大波呀。以後說話切莫如此直白。”


    朱砂基麵色嚴肅的訓斥了我,可我分明能感覺到他其實心裏非常的舒坦。這可能就是上位者的說話方式吧。


    “是臣孟浪了,不過陛下目前也不必太擔心,整個朝堂的風向由文官來掌控,因為他們看起來雖然是一個大的利益集團,但是內部肯定也會存在很多分裂的,而且現在大明的南北都還有螞蟻虎視眈眈,需要勳貴集團的出力所以文官也不敢做的太過分。”


    朱瞻基微微頷首。很認同我所說的話。


    “你說的有道理,這樣你今天先回家休息吧,明日朕會召開大朝會,到時候還得我們君臣在朝堂上演一出好戲,你要準備好。”


    我朝著朱瞻基行禮之後便離開了皇宮,回家休息。朱瞻基讓我明天演習的內容我也大概清楚了。這兩年勳貴集團被壓製的有點過分,朱瞻基需要他們重新在朝堂上麵頂起來。而這一次開平大戰便是一個契機。看來明天的上朝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我在回家之後,先是徹徹底底的洗漱了一番。然後招呼侍衛。駕著馬車把我拉到了禦史台。


    “於大人,於大人,好久不見。”


    見到於謙的第一眼,我便熱情地迎了上去。


    “ 喲!這不是李安如李大人嗎?你怎麽突然回京城了?”


    於謙看到我之後也特別的詫異,放下手中正在處理的公務,拉著我坐到了椅子上,為我斟了一杯茶之後開口問道。


    “這不是北邊打的大勝仗嗎?我得回京城複命,剛剛才去覲見了皇上,一從皇宮出來,我就趕到了你這裏。不知於大人現在可有空閑?小弟想給賢兄擺上一桌,以敘兄弟之情。”


    我這番邀請其實特別的生硬,一看就知道不是真心實意的請客吃飯,而是有事想談。於謙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隨後又變得和藹了起來。


    “行啊,正巧本官現在還沒吃飯呢,那今天我就占個賢弟的便宜。”


    我帶著於謙走到我已經提前安排好的飯店包間,飯店的小二已經把菜和酒都備好了,隨即我讓侍衛。自己下樓點點東西吃,順便幫我看著,不要讓閑雜人等上樓來。


    於謙不理會我對侍衛的這些安排。直接坐了下去,拿起筷子開始大快朵頤,我觀察了一下他的樣子。似乎隻是想吃這頓飯,而不想聽我講話,這個怎麽可能,我的飯有那麽好吃的嗎?


    “賢兄,小弟今日才回京城,皇上便對我一陣的抱怨跟訴苦,弄的小弟是苦不堪言,朝廷上麵的事情小弟從來沒有參與過,如今皇上想把我架在中間為他做擋箭牌,賢兄您說這件事情怎麽破?”


    “賢弟,不是做哥哥的不幫你,奈何我隻是一個禦史,雖然站在了朝堂最前邊,但是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七品官員罷了,你讓我糾正一下官員的德行還可,但是如果讓我參加朝廷的朝務,那我確實沒辦法。”


    雖然於謙對我拒絕的很是徹底,但是我從他的語氣當中也能聽出來,他其實非常不滿足於現狀,而且對朝廷上諸多的決議,已經有了很大的不滿。


    於謙自從永樂年間考上進士,一連三朝皇帝都對他青睞有加,可是他現在依然隻是一個禦史,日常的工作就是監察百官維持秩序。對於於謙這樣一個將文山公作為偶像的人來說,肯定不想自己的誌向局限於此。


    “於大人,你好歹也算是文皇帝的托孤之臣,如今為何變得如此懦弱膽怯?你可對得起文皇帝對你的一片知遇之恩?!”


    “本官如何對不起文皇帝的恩情呢?在朝堂上本官從來都是最先的那一個,皇帝以及百官有任何過錯,我都是第一時間指出來的人,本官一直這麽勤勤懇懇的工作,你怎麽能說本官是屍位素餐之輩!”


    於謙急赤白臉的開始反駁我對他的評價,不過他說的話總是如此的軟弱無力,甚至連舉例子都舉得如此蒼白。明明他自己心中也有著些許其他的想法。


    “於大人,您說您並沒有屍位素餐,可是如今朝廷上,文官勢大,由三楊領導的內閣,帶領著幾乎所有的文官,在朝廷上麵已經無人可以鉗製。就連陛下都無可奈何,你知道這種場麵,是國家動亂的前兆而你卻隻為保全自身,不願與之抗衡!”


    “文官勢大嗎?我怎麽沒有看出來?而且大家一心都是為了大明,何必分的那麽細?”


    “於大人,你這話就說的有點浮於表麵了,文官們為了一己私利,視南北國門外的異族鐵蹄而不顧。大肆宣發如今大明需要休養生息,鼓吹大明的盛世已到,為的就是將勳貴集團壓製下去,讓自己成為國家的主宰,就跟前宋一樣,讓皇帝跟士大夫共治天下,這就是這些文官的終極理想,隻要他們成功了,他們就會收獲無盡的權利和財富。”


    於謙那企圖將自己置身事外的語氣將我激怒了起來,我憤怒的向他說著我對這些文官的看法。宋朝開了一個很壞很壞的頭,那就是武將的地位低下,文官的地位太高,連皇帝都喊出了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這把後世的文官都教壞了,不再是勤勤懇懇,為了天下大計而努力。反倒是一心隻想讓自己這個團體成為國家的主宰。能夠左右皇帝的想法。甚至在一些時候可以掠過皇帝,直接發布政令。


    “於大人,難道你想看到大明和前宋一樣軟弱不堪任由文官操縱整個國家嗎?難道你想看到以後血戰沙場的將士得不到一點國家的尊重,反而是東華門外唱名方為好男兒嗎?難道你想看到整個國家國庫空虛,所有的錢全部流入貪官汙吏的口袋嗎?”


    我突如其來的一陣爆發,倒是讓於謙愣住了,許久他都沒有說話,隻是一直給自己倒酒喝酒。就在我要坐不住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


    “李大人,我承認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你想到一個問題沒有?本官也是文官,本官也是利益既得者,我為什麽要放棄自己的利益,背叛整個文官集團?我不是聖人,誰當官不是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擁有更多的權力?所以你今天想從我這裏作為突破口算是打錯算盤了。好了,今日的菜肴很合我的胃口,多謝李大人款待,不過本官公務繁忙,不得不告辭了。”


    我呆呆的坐在位置上看著於謙離去的背影,心中一片恍然。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如果於謙都不敢在朝堂上麵發言的話,可見此時朝局是多麽的令人感到絕望。也難怪朱瞻基被逼的沒有辦法,隻有推出太監來跟文官打擂台。


    現在我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草草的吃了幾口飯菜之後便回家休息,我得保證最好的精神狀態去迎接明日的朝堂大會。


    第二天一早起床之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吩咐跟我一起從開平回京城的幾十名侍衛,讓他們都穿著在開平時作戰的破爛盔甲。跟我一起去皇宮。而我身上穿的也是我當時用於作戰的盔甲。而裏麵隻披了一件舊衣服,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個才從戰場上下來滿身傷痕的士兵。


    就這樣一行幾十個人浩浩蕩蕩的走向了皇宮。


    在走到皇宮門口之後,我便讓守城的士兵進去稟告皇上,今日我想帶領一些袍澤,共同上朝。按理說朝堂之上是絕不可能出現帶甲士兵的,但是我知道朱瞻基絕對會同意的。因為今天我便是他手中一把鋒利的矛。


    大概過了十幾分鍾。進去稟報的士兵,帶著皇上的旨意返回到我們麵前。


    “李大人皇上剛剛說了,讓您帶著諸位兄弟盡管進血便可。”


    我拱手謝過這名侍衛。招呼眾人,整理好自己的行裝,跟我一起進皇宮麵聖。


    “李大人,小的看您今天帶著兄弟們這副陣勢,莫非是受了什麽委屈?”,負責看守宮門的侍衛頭子,忍不住好奇心向我問道。


    “本官受點委屈沒什麽但是朝廷裏麵有一些壞人,想要將我們當兵的化為渣子,踩入泥土,這我就不能忍了,我們當兵的拿著這條命去為國家爭取尊嚴,可是到頭來我們自己的尊嚴卻被人狠狠的踩在地上埋進土裏,所以本官想要為我們當兵的討一個公道。”


    四位頭子一聽到我今天要做的事,跟他們有很大的關係,是在為所有當兵的爭取利益瞬間,對我就充滿了尊敬。把周圍的看門侍衛全部召集過來,對我深深的彎腰拱手。


    “李大人有您這種好官,兄弟們才敢毫無保留的為大明賣命,兄弟們在此祝願李大人今日一切順利!”


    拜別了他們侍衛之後,我們一行人快步走向奉天殿參加今日的早朝。一路上不停的有人好奇地看著我們。


    我沒有理會這一些目光,而是抓緊朝著奉天殿趕去。今天早上我故意延後了一些時間才出發,為的就是在早朝已經開始百官到位之後在進場,給他們一點小小的震撼。


    所以當我們五十幾個人在通報完進入奉天殿之後,整個大殿裏麵瞬間安靜了下來,下一刻之後,眾官員便開始嘰嘰喳喳吵個不停。大多數對我們的突然闖入都是怒目而視。反觀勳貴集團他們那邊則是一副好奇,而且帶著些許的激動。


    我將在場所有人的樣子收入眼底,心中大概有個計較,然後朝著龍椅上的朱瞻基開口。


    “臣錦衣衛鎮撫使李安如,攜五十餘名袍澤兄弟參見皇上!”


    我帶著戰士們隆重的朝著朱瞻基,三叩九拜。這倒是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因為一般來說,就算是麵對皇帝,也不用行如此大禮。


    “李卿快快請起,諸位將士快起來,你們為大明血戰沙場,朕心甚慰,不知李卿,今日上朝,所為何事?”


    朱瞻基也是一個心思玲瓏之輩。見我這麽反常的舉動他自然。知道我是準備開始破敵了,所以讓我繼續說下去。


    “啟稟皇上,臣前段時間和漢王殿下一起在開平城外血戰韃靼部數萬大軍,雖是取得了碩大的戰果,但同時我軍傷亡也有一定的數量,每當臣看到諸位袍澤戰死在沙場上時,心中都不免悲切。尤其是眾多死去的袍澤,連後事都辦不好時,臣更是難受,所以今日臣想向皇上討個恩典,就是此次戰爭陣亡士兵的撫恤金可以全額發散給他們家屬。”


    “李卿,這是什麽意思?我大明開朝以來每一次戰爭陣亡士兵的撫恤金不都是按照規定足數發與家人的嗎?”


    “回稟皇上,臣已經去了解過了,就以漢王殿下手中兵馬來說,原來多次為國作戰,陣亡士兵撫恤金等發到士兵家屬手上都不足原本五分之一了,所以前段時間陳庚漢王殿下在軍隊裏麵進行了一次規模浩大的整風運動,嚴懲了許多貪汙撫恤金的武將,本來最開始我們以為隻要把這些貪汙的武將抓住了,就會根治這種現象。可被抓住的將領告訴我們他們拿到錢的時候,就已經是被克扣了很大一部分了。”


    我確實在開平城的時候,跟朱高煦一起整治過一次對於士兵陣亡撫恤金貪汙問題。明朝的撫恤金本來就沒多少,這裏攤一層那裏攤一層,落到家屬手中就隻有一點點了,甚至還不夠買半頭牛。


    “哦?李卿,那你的意思是?”


    “皇上臣懷疑腹部批完撫恤金條子之後,在朝廷當中就已經有一些官員在貪汙了,臣請皇上下令徹查!”


    “黃口小兒,誰能給你的膽子在朝堂之上肆意開口?!”


    就在我向朱瞻基。建議徹查朝中官吏貪汙之事。站在最前方的一個大佬突然從隊伍中站出來,指著我怒罵道。


    “這位大人莫急,下官隻是提個建議,至於采納與否,還得看皇上的意思。”


    “現在整個朝堂一片清明,是盛世之象,容不得你個黃口小兒在此搬弄是非,影響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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