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還沒請教公子高姓大名?”


    妙薈將書捧到陳廉的麵前時,忽然問道。


    來夜場玩的,賓客一般都不會主動自報姓名,姑娘也不會貿然詢問。


    即便問了,正經人誰會報真名啊。


    “在下範賢。”


    “範公子,您將手放在封麵上時,腦海裏就想著您剛剛的這個方案,若是書中留存的那一縷意念認可了,便會有奇象反應。”


    妙薈考慮到陳廉很可能是第一次參加月旦評,於是特地講解了一句。


    陳廉點點頭,依言將手放在了《蓬萊水工開物》的封麵上,然後潛下心,重新在腦海裏回顧著自己剛剛的治水方案。


    一開始沒有反應。


    片刻後沒有反應。


    半晌後沒有反應。


    大家一看遲遲沒有反應,再次聒噪了起來。


    鄧誌新和向樂成凝視著這一人一書,擰緊的眉頭漸漸鬆弛了下來,然後一個輕輕歎息,一個微微搖頭。


    顯然,他倆雖然都理解了陳廉的方案,也覺得這方案頗為奇妙,但隻要書中的意念不認可,那就是無謂的空談。


    至於這個測試方法的權威性,幾乎無人懷疑。


    畢竟之前盛明舟獲得此書後,便通過感知契合書中的意念,鑽研出了一套水利農田的灌溉係統,極大助益了農桑田耕。


    正因這一神來之筆,禾雲記一躍成為了雲州府乃至東海行省最大的糧鋪。


    可以說,雖然書中的工藝技術都已經被世人研究透了,但如果在這領域遇到難題而遇事不決時,隻要征詢書中的意念,便可以得到準確的評判意見。


    說回眼前,《蓬萊水工開物》沒有動靜,隻能說,陳廉的方案並不適合解決眼前的水患。


    “沒有反應啊,那看來一樣是誇誇其談了,裝什麽腔作什麽勢。”


    盛喬鬆探頭張望了幾眼,率先發出了譏諷冷笑:“喂,小子,可以睜開眼了,別以為捂著臉就可以不認賭賬,你要是舍不得那一千兩銀票,大可以在台上跳一段舞,本公子看高興了,可以幫你出這筆……呃!”


    話還沒說完,忽然一陣清風在廳堂裏憑空冒出,掠過了每個人的臉麵。


    緊接著,一道藍光從《蓬萊天工開物》上浮現,隨即如花卉一般綻放!


    光芒越來越絢爛,頃刻間籠罩了舞台,逼得周圍人幾乎睜不開眼!


    “奇象出現了!”


    有人驚呼道。


    “這麽說,這個人的方案,獲得了書中那一縷意念的認可了!”


    “但怎麽延遲了這麽久,而且光芒還如此旺盛,前所未有啊!”


    “當年盛二爺在田間開悟,也曾出現過類似奇象,但遠未有這般壯觀!”


    在眾人震驚詫異的目光下,那一團藍光維持了幾個呼吸過後,漸漸收斂,直至消散。


    而剛剛被光芒籠罩住的向樂成、鄧誌新和妙薈,亦是猶如石化了一樣,目瞪口呆的看著陳廉!


    此時,陳廉已經收回了手,睜開了眼,淡笑道:“這麽看,我的方案是獲得書中意念的認可了吧?”


    “……”


    三人沒有吱聲,隻是略微艱難的點了點頭。


    “那就好,我還擔心自己這方案不夠完善,令書中的那一縷意念不滿意了。”陳廉莞爾道。


    不滿意?


    隻怕是滿意爆棚了!


    “敢問範兄,你剛剛觸發書中的意念時,可曾感知到什麽?”向樂成興衝衝地問道。


    按理說,隻要獲得書中意念的正向反饋,便有機會感知契合意念,從而獲取一些高明的“傳承”。


    像當年盛明舟,在田間思考水利灌溉的問題,最初也隻是有一個籠統模糊的概念,在獲得書中意念的認可後,便在感知契合中,被灌輸了一套完善的方案。


    “好像腦子裏確實多了一些東西。”陳廉沉吟道,正當向樂成要探究,他又捂著腦門搖了搖頭:“但今夜喝了些酒,酒意上頭,暈乎乎的,暫時不太清晰。”


    “範賢兄弟,還望你務必要想起來,你的這個治水方案,關乎千萬百姓的安危與生計。”鄧誌新拱手作揖,一臉懇切:“如果書中的意念為你完善補全了這個方案,隻要你呈遞官府、付諸行動,那便是功在千秋的福祉!”


    “一定。”


    陳廉忽然想起了什麽,調侃道:“鄧兄怎麽突然不結巴了?”


    鄧誌新怔了怔,隨即恍然苦笑:“有、有時候一激動,反而不、不結巴了。”


    “所以說,你還是欠缺了一些自信。”陳廉同時也看了眼向樂成,道:“你們兩人的才學都不錯,現在正值用人之際,或許可以趁機一展才華。”


    “不敢妄想,隻盼今夜月旦評,在下能有一言半語傳到大人們的耳朵裏。”向樂成苦笑道。


    “無錢無、無勢,隻能在此抒、抒發意見,博大家一樂。”鄧誌新自嘲道。


    看得出來,兩人都是寒門子弟。


    在這個階級固化的大環境下,豪紳士族早已壟斷了絕大部分的晉升渠道和資源。


    寒門子弟想出頭,要麽在科舉裏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要麽攀附權貴淪為走狗犬牙。


    諷刺的是,在這場災難的麵前,站出來出言獻策的反倒是這種寒門子弟。


    至於那些權貴豪紳們,此刻依舊沉浸在酒色中養尊處優、尋歡作樂……


    陳廉抬起臉,看著盛喬鬆說道:“盛公子,賭約可以作數了麽?”


    盛喬鬆臉色鐵青,一言不發。


    “你不說,就當你默認了。”陳廉朗聲道:“今夜醉夢樓所有的花銷,由盛公子包了!”


    滿堂喝彩。


    雖然大部分人仍對陳廉的方案不明覺厲,但不妨礙大家湊熱鬧尋開心。


    惟獨盛喬鬆不開心了,想要羞辱陳廉反遭辱。


    雖然滿腔怨懟,但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發作。


    而且現在還讓他承包了醉夢樓今夜的所有開銷,逼得他下不了台。


    雖然他有錢,但哪裏禁得住這一口口消金穴的吞噬。


    眼看全場陷入狂歡,盛喬鬆就決定偷偷開溜。


    隻要躲進家裏,這些人臉皮再厚,也沒那個膽子上門掏錢。


    畢竟他二叔可是雲州府赫赫有名的夜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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