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海濤可不想赴死就義。


    在分析了局勢之後,他認定泰安城絕對是守不住了。


    要麽棄城跑路,要麽臨陣投降。


    而跑路也是死路一條,那還是投降吧。


    正好張儀在呂瀚瘋了後,生怕自己在熊海濤的心裏沒了利用價值,同時也看出了戰事不利,於是又獻上了情報。


    原來他有一個同鄉的發小也參加了叛軍,開戰之前就曾偷偷聯絡過他,詢問有沒有棄明投暗的想法。


    張儀自然是義正詞嚴的拒絕了。


    但還是收下了發小留下的信鴿。


    現在眼看泰安城危在旦夕,他已經在偷偷地寫小紙條,準備另尋明主了。


    但他自知沒什麽本錢的話,就算跳槽到叛軍也會被排擠忽視,左思右想,就煽動熊海濤跟自己一塊幹大事。


    熊海濤自然也是義正詞嚴的拒絕了,還暴揍了張儀一頓。


    但還是收走了那隻信鴿,並且精心喂養。


    然後,他於昨夜寫好了信函,寄予了自己的真情實感,再找時機讓信鴿捎給叛軍裏的發小。


    隻要局勢再惡劣一些,他便會在叛軍攻城的時候打開城門,當一個帶路黨。


    而現在,這封信就藏在他的靴子裏。


    因此陳廉擠兌他心裏有鬼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左腳,嘴上凶狠道:“大戰在前,你小子是要擾亂人心嘛,當真以為我現在不敢殺你了,殺了你,我照樣拿你的血寫文書!”


    “大人,你這是急了?”陳廉一臉的懇切。


    “你!”


    “夠了!”


    聞人瑕不耐煩的喝道,然後對陳廉道:“就你單獨隨我去班房。”


    “大人,這小子口蜜腹劍,可不能聽信他的讒言啊。”熊海濤提醒道。


    “怎麽,是怕本官受蠱惑而變節倒戈?”聞人瑕冷笑道:“放心吧,如果我真那麽做了,你們反倒能安全。”


    是啊,一個千戶官如果帶頭投降了,那麽泰安城反而能免遭叛軍的屠戮。


    熊海濤還巴不得這樣。


    隻是看著陳廉和聞人瑕的背影,他莫名的打了個寒戰,惴惴不安。


    ……


    “我怎麽說,你怎麽寫。”


    “就說吾當日在地宮中受困,跪求淨土娘娘祈禱,淨土娘娘慈悲憐憫,願意為吾回頭指引出路……”


    “喂,你的字跡怎麽如此難看,算了,筆給我,我來寫,你最後摁個血印就行了。”


    聞人瑕實在看不下去那些龍飛鳳舞的狂草字體,拿過筆墨後,就開始撰寫起文書。


    陳廉坐下後,趁機會偷偷的從公文桌底下撿走了那一錢銀子。


    然後,他又打量了一下聞人瑕,忽然道:“你今日氣色不佳啊。”


    “你這不是吃著梅子問酸甜,明知故問嘛。”聞人瑕沒好氣道。


    “不是,我覺得你除了疲乏,似乎身子也在發寒。”陳廉試探道。


    聞人瑕正專心的寫字,聞言,手裏的動作戛然停頓了一下,偏頭睨著他說道:“你什麽意思?”


    “因為,我看你的另一隻手不自覺的放在那裏。”陳廉往下瞥了眼。


    聞人瑕另一隻手,正放在桌底下,同時捂在腹部。


    “那日在地宮,你也是利用這招,讓我取暖的,所以……”


    “閉嘴!我說過了,不許再提此事,想也不許想!”


    聞人瑕羞惱道:“還有,你現在都直接稱呼你和我了,是真一點不客氣了。”


    “人一旦知道將死了,釋然之後就無所謂了,那也就是無所畏懼了。”陳廉一副躺平擺爛的架勢。


    “既然你都無所謂了,為何還同意照我的計劃行事,你難道不應該樂見叛軍攻占泰安城嘛。”聞人瑕問道。


    “兩害相權取其輕,比起滿口仁義道德卻手段殘暴的叛軍,跟你這種有底線原則的人打交道無疑更安全。”陳廉笑道:“而且,我也不希望城中生靈塗炭。”


    聞人瑕直接忽略了後半句,轉回頭繼續寫字,接著道:“如果真的城破在即,我會放了你,你到時候自尋活路去吧。這就當作償還那日在地宮的人情。”


    “你作為泰安府的首席長官,居然都萌生了城破的打算?”陳廉詫異道。


    “麵對其他人,我自然得堅定念頭、安定人心,但事實情況,我還是掂量得清楚的。”聞人瑕淡淡道:“之所以出此計策,也無非是希望能稍微延緩叛軍的攻勢,給援軍爭取多一點的時間,如此,或許能少一點生靈塗炭。”


    陳廉不由肅然起敬。


    這個女狠人,覺悟思想倒是崇高。


    即便她策劃導演了針對自己的戲碼,但客觀來說,也不過是職責使然。


    而且不演這場戲的話,那日出了地宮後,自己就該再次封檔重開了。


    這時,聞人瑕忽然抬起手,往門口方向揮了一下,設下了一個結界禁製,隔絕一切聲音。


    然後她低聲道:“我問你,剛剛為何那麽說熊海濤?”


    “我一看他濃眉大眼的,就感覺這家夥心術不正。”陳廉隨便編了個理由扣帽子:“他的私心這麽重,連你都看出泰安城很可能守不住,他肯定也心知肚明,因此必然會提前做打算留後路。”


    “所以,你是故意誆他的?”聞人瑕冷冷一哂。


    “目前誆出來,他大概率真的是做賊心虛。”陳廉爆料道:“我剛剛發現,他心虛時挪動了一下左腳,那隻靴子裏沒準藏著東西。”


    “比如說,通敵的書信?”聞人瑕卻顯得輕描淡寫。


    陳廉一怔:“你也猜到了?”


    “連你都能看出來,我怎會瞧不出他的小心思,隻是沒想到他會做得這麽急這麽露骨。”聞人瑕幽幽輕歎:“但是,我現在不能殺他,否則就要更亂了人心。”


    陣前殺將是大忌。


    更遑論,現在城裏頭的大小官員,又該有多少人包藏禍心呢?


    思及於此,聞人瑕便覺得心塞又心累,隨即體內的寒氣更甚了。


    她修行寒冥功,會導致一個問題,那便是每到月事的那幾天,就會出現寒症。


    平時,她靠著丹田氣海,可以壓製住這些寒氣。


    但最近幾天連著打戰,身心俱疲之下,她已經無暇壓製了。


    而傍身的暖身丹也給了陳廉,現在隻能苦熬著。


    這時,陳廉忽然道:“大人,要不我來給你送溫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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