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現場所有人看著杯中起火,頓時間皆瞠目結舌。


    “酸梅湯帶有酸性,接觸到一些物質後,會發生劇烈反應,並生出熱量,有很強的腐蝕性。”


    陳廉無法跟他們講解化學的原理,隻能簡明扼要的解釋了一句。


    “原來如此,難怪何憐香的喉嚨會被灼傷。”龐靖忠目泛精光。


    “那看來這酒水裏的五石散確實有問題!”薑世生興衝衝的說道,又扭頭問那婢女:“何憐香的五石散哪來的?”


    “是姑娘自己存的,我隻是幫她取來……真不是我要害姑娘啊!真不是我!”


    婢女慌忙跪地,哆嗦著嘴唇說道。


    陳廉走過去拉起她,道:“你仔細再想想,這五石散可曾被其他人動過?”


    婢女看著他,略微定了定神,轉念又想,突然醒悟般的叫道:“對了,最近的這五石散是別人送給姑娘的!”


    “是誰?”


    “是、是周赤炎周公子。”


    婢女剛回完,龐靖忠和薑世生就進一步跟陳廉介紹了起來。


    說是泰安府有名的秀才,出自商賈家庭,素以才學風流聞名。


    起初周赤炎不願從商,想要考取功名、謀取官身,偏偏屢試不中,後來父親死了,隻能無奈的繼承了家業。


    除此之外,周赤炎還酷愛流連勾欄,薑世生好幾次看見這貨在青樓裏撩妹作詩裝逼,由此成了何憐香的入幕之賓!


    “這周赤炎是做什麽生意的?”陳廉追問道。


    “做築造建材生意的,泰安府最大的石場就是他家的。”


    “那他的石場裏,可曾有石灰石?”


    “自然有,築造房舍院牆都用得上。”


    “那就是了……”


    陳廉走回小幾前。


    此時杯盞裏的火焰已經熄滅。


    他將手指伸進完成化學反應的杯裏,蘸了幾粒白色結晶物。


    石灰石通過煆燒,可以製成生石灰。


    生石灰再與酸性液體融合,就會發生劇烈的反應!


    “我大膽推測,周赤炎利用石灰石煆燒出生石灰,再碾成粉末,混進五石散中贈予何憐香。並且他還知道何憐香在大熱天喝酒時喜愛喝酸梅湯,算準了到時這兩樣東西都會進何憐香的肚子裏……”


    陳廉的腦路正高速運轉著,又舉起攤開的手心,看著那一顆火靈珠:“還有他應該也清楚何憐香時常含這珠子暖身子,體內殘留著火靈礦的齏粉,一旦接觸到劇烈的熱量,那便是引火燒身的下場!”


    婢女雖不明,但大概知道了陳廉已經捋清了何憐香的死因,又補充道:“那顆火靈珠……也是周赤炎送給姑娘的,還叮囑姑娘每天口含。”


    此話一出,酒屋再次寂靜。


    但所有人的心頭皆是沸騰。


    事到如今,何憐香的死因,以及凶手,已然浮出水麵了!


    “周赤炎今日來過沒?”龐靖忠急切的問婢女。


    “白天有來過,但打茶圍沒來,說最近幾日要趕製石材,都住在石場裏。”


    “布好局,然後隔岸觀火。若是事敗也方便潛逃,當真好算計!”


    龐靖忠咬牙切齒,又扭頭問張儀:“周赤炎真的出城了?”


    如今的泰安城處於戰時狀態,民眾出城進城一律需要向官府報備,審查極為嚴格。


    張儀居然想也沒想,就點頭道:“就是找我開的路引,也確實是這個理由。”


    一看核實無誤,薑世生便征詢道:“大哥,現在去石場抓人?”


    龐靖忠點點頭,就打算派人再去通知衛所集結人馬,出城抓人。


    如果隻抓一個商賈,那憑他們這些人就綽綽有餘。


    但現在發現周赤炎加入了淨土教,很可能他們要直麵一堆邪修了。


    必須得通知上司組隊才妥當。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一陣喧鬧。


    一群衛兵浩浩蕩蕩的走進了酒屋。


    領頭的是體態魁梧、披堅執銳的男子。


    正是龐靖忠的頂頭上司,百戶熊海濤。


    龐靖忠等人當即欠身作揖。


    熊海濤沉著臉道:“聽說這命案是淨土教犯下的?”


    “不錯,而且我們已確認了凶手,以及行凶的手段!”


    龐靖忠簡明扼要的將破案細節快速說出。


    熊海濤聽著,臉色略微緩和了一些,並好整以暇的打量了一下破案功臣陳廉。


    “你小子有些能耐,幹得不錯。”熊海濤微微頷首,眼眸深處卻藏著一縷陰霾。


    “大人,兵貴神速,我們現在就出發吧。”龐靖忠提議道。


    “今夜淨土教放出滿城的燈籠向我們挑釁,自然是要回以雷霆手段的。”熊海濤眯著眼,透射著冷芒。


    正當龐靖忠要邁開步子的時候,熊海濤突然道:“你與薑世生、陳廉留守在此,保護現場。”


    龐靖忠一時間錯愕。


    薑世生忍不住道:“大人,此案是我們查明的,為何現在撇下我們?”


    “怎麽,你一個小旗,是對本官的部署不滿意?”熊海濤哼了一聲。


    龐靖忠忙偷拽了一下薑世生,打圓場道:“大人,他隻是急於抓人歸案,並無頂撞之意。還請大人準許我等誓死追隨之心。”


    熊海濤隻輕輕一笑:“心意曉得了,給你個機會,好好搜搜此處,興許還能有什麽斬獲。”


    他又瞥了眼陳廉,意味深長:“再說你這二弟現在病入膏肓,留你們在這,也方便照料。”


    龐靖忠臉色一黯,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熊海濤率隊揚長而去。


    張儀趁機幸災樂禍:“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來得巧不如來頭大。龐總旗,你們折騰了半天,終究隻是給人探路嗬。”


    “那也總好過你這種隻會跟在別人屁股後麵,連屎都趕不上熱的。”陳廉回嗆道。


    張儀怒不可遏。


    “對了,你是不是還得給我磕頭來著?”陳廉戲謔道。


    張儀的怒氣又生生的咽了回去,卻也不可能真的給人磕頭,直接灰溜溜的離去了。


    “大哥,這分明是過河拆橋!”薑世生忿然道。


    “噤聲!”龐靖忠喝止道。


    “大哥,三弟,是我拖累了你們。”陳廉歉然道。


    “不怪你,這種事又不是頭一回了。”龐靖忠喪氣道。


    熊海濤此人一向心胸狹隘、刻薄寡恩,加上他不善鑽營,時常會被熊海濤穿小鞋。


    而且熊海濤與從京都“空降”的聞人瑕也關係不佳,對於聞人瑕將陳廉包裝成誘餌的計策更是明確反對過。


    如今要去對付淨土教,熊海濤又豈會讓他帶著陳廉這個“危險因素”一同前往呢。


    “罷了,好歹熊百戶給了個犒賞機會。”龐靖忠對薑世生說道:“去何憐香的房裏再搜一搜。”


    熊海濤或許是為了服眾,把搜查撿漏的機會留給了他們,到時從何憐香的遺物裏搜出一些錢財,偷偷截留一部分,也不至於一無所獲。


    當然,屬於熊海濤的那份孝敬是絕不能少的。


    忽然,那婢女湊到陳廉的身旁,低聲道:“大人,還有個事我想跟您提提,姑娘在前些日子將金銀細軟都變賣換成了銀票,說準備給自己贖身。”


    陳廉這才明白何憐香為何會在月事帶裏藏錢,又深深的看了眼何憐香,不禁輕輕一歎。


    看來,這又是一段癡情妓女遇上負心漢的狗血愛情故事。


    “你意思是何憐香的房中已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了?那銀票呢?”薑世生瞪眼道。


    婢女搖頭道:“我也不知她藏哪了。”


    “攤子好爛都得翻一翻,要是真找不出,老子連夜再去周赤炎的家裏,就不信白忙活一夜!”薑世生不甘心的嚷道。


    這不經意的話,忽然又撥動了陳廉的心弦。


    “大哥,熊百戶現在率人奔赴城郊的石場,那周赤炎的宅邸呢?”


    “應該也會派人去查探查封,這點謹慎還是有的。”龐靖忠也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勁,“你還有什麽顧慮?”


    陳廉指了指何憐香的屍體:“我忽然在想,如果我是周赤炎,都把事情幹到這份上了,接下來肯定是與淨土教起事,攻打泰安城。那麽問題就來了……”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凝結:“既然一開始就決定要從外部攻打泰安城,又何須鬧出這麽大的陣仗。換作是我,眼看把城中攪得人心惶惶了,藏在城中做內應,來個裏應外合,豈不是勝算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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