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廉頓時啞然。


    聞人瑕的語氣同時複雜:“你的麵子真夠大的,居然能讓這位德高望重的當世大先生親自為你說情。”


    前幾日,她的千裏傳音符收到了遠在京都的師尊傳來的意念,說閆文清捎話,盡可能先保住陳廉的性命。


    聞人瑕倒是很想詢問緣由,奈何千裏傳音符是她師尊分發的,隻能單方麵接收她師尊的意念。


    “我不認識閆大先生,應該是趙白先生從中斡旋吧。”陳廉推測道。


    “對,我也想到了,這幾日趙白不在泰安城,應該是去了一趟京都。”


    聞人瑕顯然對陳廉在浩典閣和書院的行跡了若指掌,“但趙白能說動閆大先生,讓他出麵,想來你確實有著令他們認可的東西。”


    陳廉昂首挺胸,隻能說,天生麗質難自棄。


    隨即,她又話鋒一轉:“但你也別高興得太早,閆老先生隻是私底下找了我的師尊,讓我想辦法暫時保住你的性命,要包庇一個反賊,這個罪名誰都擔不起。”


    “所以說,趙白先生一番運作,也不過是替我爭取到了一個死緩的機會。”陳廉苦笑道。


    “死緩?你這說辭倒是很貼切。”聞人瑕緩緩道:“我建議你還是抓緊想想還有什麽有價值的情報,多多立功表現。待到哪一日皇恩浩蕩時,再托人向聖上稟明你的情況,或許能得到赦免。”


    陳廉知道,聞人瑕是想催他交出長命鎖,並說出呂瀚的身世之謎。


    按照機緣係統的提示,這麽做的後果,固然可以將功贖罪保住性命,但實在後患無窮!


    再說了,現在呂瀚都被自己搞瘋了,再把呂瀚送回皇家,擺明了老壽星趕著上吊,急著找死!


    就在這時,熊海濤匆匆地折返了回來,匯報道:“大人,那浣衣女逮回來了,但送衣車搜了一下,沒有發現。”


    “可曾搜過身?”


    “本來想搜身的,但被那些書院的學子阻攔了。”


    “怎麽跟書院牽扯上了?”


    “我們追上的時候,那浣衣女正好在書院收髒衣。”


    熊海濤一臉的晦氣:“當時有兩個學子,好像是趙白的徒弟,平時協助趙白弄浮生繪邸報的,居然帶頭起哄,說我們強搶民女,鬧得百姓聚集圍觀,卑職也怕他們在邸報上亂寫,不得已,隻好先把人帶回來了。”


    頓了頓,熊海濤又吐槽道:“就這樣了,那兩個學子居然還盯了一路,生怕我們把人吃了。”


    “這個浮生繪邸報,本官也聽說過,時常編撰一些捕風捉影的消息,的確要防備警惕一些。”聞人瑕沒好氣道:“那浣衣女呢?”


    “跟那兩個學子在門口,說必須見到您的人才罷休。”


    “行吧,本官親自去會一會他們。”


    聞人瑕臨出門時,又問陳廉:“本官剛剛的話,你可聽進去了?”


    “聽進去了,但實在無話可說了。”陳廉攤手道。


    “本官說了,若是你的態度能配合一些,保下你這條性命也不是難事。”


    “大人還希望我的態度怎麽樣?跪地求饒,痛哭流涕?”陳廉冷笑道:“抑或者跟你們說,曾經我沒得選,現在我想做一個好人了,給我個機會?”


    聞人瑕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歎道:“罷了,你要揣著明白裝糊塗,本官也就愛莫能助了。”


    說完,她就率著人離開了屋子。


    ……


    來到衛所門口,聞人瑕就看見剛剛的浣衣女由幾個書院學子陪著。


    “是你們不許我們把這浣衣女抓走麽?”聞人瑕走上來,眯著眼睛掃視過幾人,眼神落在了這浣衣女的身上。


    高長壽站出來,拱手道:“大人,非我們妨礙軍務,隻是發生在眼前的不公之事,實在難以做到袖手旁觀。”


    “你是誰?”


    “在下高長壽,趙白先生的門下弟子。”


    “你憑什麽覺得我們衛所做事不公?”


    “敢問大人一句,這浣衣女所犯何罪?”


    “正因為要查驗罪行,所以請她過來詢問幾句。”


    “那就怪了,為何那幾個衛兵追她追到書院後,就要把人扒光衣服搜身呢?”


    “嗯?”


    聞人瑕扭頭,用質問的眼神看了眼熊海濤。


    熊海濤縮了縮脖子,辯解道:“我沒這麽說,我隻是說她可能夾帶著關鍵物證。”


    “所以熊百戶還是要扒她的衣服,搜她的身子。”高長壽肅然道。


    “那不搜身怎麽能知道?”熊海濤氣急道。


    “隻因為你的懷疑,就能隨意汙人清白名節了?”孫英姿也站了出來。


    高長壽附和道:“大秦律強調疑罪從無,在沒有確鑿證據和勘驗憑證的情況下,不得對人采取搜身等強製手段。若需搜查女性身體,必須由女性差役執行,且需有家屬或鄰裏女性在場見證,否則便是觸犯瀆職和犯奸,理當受到笞杖至革職的處罰!”


    熊海濤一窒。


    平時他們查案基本沒什麽顧忌,欺負的就是老百姓屁事不懂。


    但遇上這些書院學子,引經據典的辯論,卻是連屁都放不出來了。


    而且他還不敢以權壓人,畢竟這個高長壽是趙白的弟子,還是個辦邸報的,惹上了保準弄得一身腥。


    “是我麾下辦事不規矩,本官代他賠個不是。”聞人瑕不願因為這點小事鬧得節外生枝,提議道:“那便由本官親自給人搜身可行?”


    “浣衣女”顏鈺回道:“還請大人還我清白名譽。”


    聞人瑕就上手搜了搜顏鈺的身子,隨即說道:“好了,沒事了,一場誤會。”


    熊海濤卻仍不甘心,顯得欲言又止。


    這時,高長壽又道:“大人,在下和同窗們來此,其實還有個事想與您商量的。”


    “說吧。”


    “前兩日叛軍來襲,全城百姓人心惶惶,我等學子也是坐立難安,無法專心念書,所以還請大人允許我們協助抗敵。”


    “你們能做什麽,上陣殺敵?”


    “在下飽讀經書,也是略通拳腳的。”高長壽大義凜然地說道:“我等學子亦是有一顆精忠報國的心,絕不做那貪生怕死的鑽地老鼠!”


    孫英姿等其他學子也爭相響應。


    聞人瑕想了想,就道:“上陣殺敵,自有我們衛所擔著,但既然你們報國心切,就不妨協助做些後勤事務吧。”


    打發走了這些學子,熊海濤就急切道:“大人,那幾個書院學子也很可疑,有沒有可能那浣衣女在書院時,已經把長命鎖轉交給他們了!”


    “可能是這樣。”聞人瑕不假思索道。


    “那為何不……”熊海濤的清澈眼神裏再次充斥著迷惑。


    聞人瑕忍著心累的情緒,道:“難道你還想搜他們的身,搜完了不甘心再去搜書院?”


    熊海濤訕訕閉嘴。


    “罷了,那長命鎖肯定已經找不到了。”聞人瑕低語道:“但假如陳廉真撿到了那長命鎖,又轉交給他人帶出去,你覺得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啊!莫非陳廉也知道呂瀚的身世之謎?”熊海濤詫異道:“但問題是他從何得知的呢?”


    說著,熊海濤扭頭看了眼張儀。


    張儀連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表示自己絕沒有將這麽重要的情報泄露給別人了。


    “這泰安城裏,知道此事的,或許還有別人。”聞人瑕的腦海裏冒出了趙白的身影。


    趙白和曹欣榮都是從京都過來的,也都在書院裏,雖然趙白和呂瀚沒有師徒關係,但總歸湊得很近。


    想來,趙白對呂瀚的身世之謎也是清楚的。


    一時間,聞人瑕的快速腦補出了一段內情。


    趙白借著貶謫的機會來到泰安書院,配合曹欣榮,一明一暗保護著呂瀚。


    前夜出了那件事後,曹欣榮潛逃,趙白就暗中指使陳廉從大槐樹下挖出長命鎖。


    “趙白如此看重這小子,想來是想安排陳廉利用呂瀚的身世之謎謀求自保,哼,跟我耍伎倆!”


    聞人瑕覺得自己大約是看穿了來龍去脈。


    否則陳廉又怎麽會發現長命鎖,並暗中私藏下來。


    這一切肯定都是趙白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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