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性命都在大小姐手裏,金福心知肚明,不論大小姐的這句承諾做不做數,他都得替大小姐辦事。


    但人有的時候就這般奇怪,得了別人的承諾,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繩索,心裏頭安慰許多。


    袖中那包全蠍就像是燙手山藥,然而大小姐和夫人都並未讓他將毒藥拿出來,反倒還要他好生交差。


    將藥包遞給宋懷壁的時候,金福心突突地在跳,他伺候了宋懷壁三十多年,看著他從小少爺到少爺又到老爺,歲月優待他,已至中年也不過是眉心和眼角添了幾道皺紋。


    他忍不住開口道:“老爺,這藥…終究是毒,您討厭狸奴趕走便是了,別一不小心傷到了自個兒。”


    宋懷壁將藥包放在了書案的屜匣裏,聽了這話,目光沉幽地道:“那狸奴可恨的很,眼下這個時候又不能趕走,還是藥死落個清淨。”


    金福見他似已下定了決心,不肯更改,頗有些無奈地說:“萬一叫人知道了,恐怕對老爺的名聲有障,說不定還會損害到老爺……”


    宋懷壁聽不得這些,他擰起眉,有些不耐煩:“你今日怎麽羅裏吧嗦的,無事就別在我跟前礙眼,少說些廢話。”


    金福隻好退下,走出書房他沉沉地歎了口氣,見過大小姐後,他有種直覺,老爺和大小姐鬥,絕不可能討到好的。


    隻是他勸也勸了,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他站在書房門外,忽然瞧見進忠鬼鬼祟祟地往垂花門去了,忙疾步跟了上去。


    過了二進院,見他竟往碧梧院去了,金福一把揪住進忠:“你做什麽去?”


    進忠嚇了一跳,看清是老爺身邊的金福,他有些心虛地道:“夫人傳我過去回話,問問少爺去貢院的事兒。”


    金福心裏哪還有不明白的,原來不光是他,就連進忠也被夫人和小姐捏在了手裏。


    他鬆開了揪著進忠衣襟的手,“那你快去吧。”


    進忠原還以為要被發現了,要受一番盤問,見金管事竟是什麽都沒問,他心裏的緊張褪去一些,忙快步進了碧梧院。


    憐雙見他過來,領著他到了西廂房外,先稟了小姐,得到允準才將他帶了進去。


    “大小姐。”進忠一進屋就忙低下頭行禮,從袖中摸出一張紙交給了憐雙。


    宋十鳶淡淡問道:“這是什麽?”


    進忠不敢抬頭,回道:“昨日大公子帶小的去了杏花胡同,這紙是側王妃給大公子的,大公子回來後一會兒眉頭緊鎖一會兒又十分高興。”


    宋十鳶這才從憐雙手裏接過紙張,掃了一眼後,她神色認真起來。


    會試首場七篇經義,其中四書義三篇,本經義四篇),又稱製義,俗稱八股文;第二場論一道,主要檢驗貢生們是否具備做官的基本條件;第三場策五道,主要考察經史和時務,故又稱經史時務策。


    這紙上有五道題目,四子書、五經各一道,策論三道。


    周炳昌是此次會試的主考官,宋初意這是給宋允泄題了?


    科舉舞弊可是重罪,輕則流放充軍,重則斬首示眾。


    宋允和宋初意簡直是膽大包天,昏了頭了。


    她目光沉沉地看向進忠,他是宋允的小廝兼書童,是識得字的。


    “你可知道這紙上的內容?”


    進忠急忙搖頭:“大公子拿回來後,就藏在了屜匣裏,小的送完大公子去貢院,回來後取了紙就趕緊送來了。”


    他頓了下,又忐忑地道:“小的不敢看……”


    身為下人深諳一個道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光是大公子和周氏母女來往的事就已經把他給害慘了,他這會兒來告密,也不過是想保住家人的性命。


    那日他被張蠻子捉過來審問後,又被放了回去,他原還憤憤不平,想要找大公子告狀,但張蠻子一句想要家人活命就老實點,徹底打消了他的念頭。


    他後來回家裏看過,灶上還燒著飯,但家裏人卻全都不知所蹤。


    宋十鳶見他不似說謊,說了句:“若是不想大禍臨頭,再也別提見過這張紙。”


    而後就讓他離開了。


    宋十鳶捏著那張紙,走到燭台前,神情有些猶豫。


    科舉舞弊一旦被人知道,那麽不光是周炳昌和宋允,整個宋家都會受到牽連,她和謝桐還尚未離開宋家,也會被牽連遭殃。


    所以最好是將這張紙給燒掉,什麽證據都不要留下,她隻當做不知。


    可是,同場的學子們誰不是一曝十寒,焚膏繼晷,苦讀數載?


    這對他們何其公平?


    而且她不確定宋初意那個膽大包天的蠢貨究竟是給宋允一人私漏了考題,還是拿此獲利也將考題賣給了別人。


    纖雲見她心事重重,關心道:“小姐,這紙上寫了什麽?竟叫您這般心神不寧。”


    宋十鳶搖了搖頭,這事兒越少人知道越好,她收回將即將被燭火點燃的紙,疊了疊放進了隨身佩戴的香囊之中。


    她對憐雙道:“你去看看五殿下可在府裏,若是在的話,就將他請過來。”


    那日請了大夫給裴岐野服過藥後,她和母親就回了碧梧院,沒再去客房看過他。


    不多時,憐雙引著裴岐野過來了。


    宋十鳶示意憐雙和纖雲去屋外守著,才看向裴岐野,他今日穿的仍是一身褐色的舊衣,英俊的臉上沒了中藥那日淩厲的侵略性。


    “五殿下,請你過來是因為我有一樁事猶豫不決。”宋十鳶開門見山。


    裴岐野看著她的臉,就想起中藥時那些荒唐大膽的臆想,他心頭微震,垂下眼睫:“什麽事?”


    話在嘴邊,宋十鳶捏著香囊又猶豫了。


    雖然裴岐野在宮裏人人厭棄,因為是蠻夷混血,與朝臣們更是毫無往來。


    可她不由得想起他看過周炳昌的新政救國策,這很是奇怪,一個連皇帝都見不到的人,卻能看到隻有皇帝才看過的新政之策。


    說到底,其實她並不信任裴岐野。


    宋十鳶終究隻是模棱兩可地道:“倘若有一樁事我想當做沒發生,但又覺得對一些人不公平,我該如何做?”


    裴岐野用那雙茶色的鳳眸沉靜地看向她:“跟著你的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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