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玉妗的一雙厲眸,惡狠狠的瞪著眼前的她。


    一個上不得台麵的賤婢,怎能……


    若不是用了那惹人惡心的肮髒手段。


    又怎會成為莊家二小姐。


    “大爺是這侯府的嫡長子,更是你的夫兄,說這番言語咒了他人壽命,就不怕最終報應在自己身上?”


    憐月冷哼了一聲,隨後徹底走向了內院。


    空留她一人,在風中淩亂。


    走進院內。


    快步挪到了那房門口。


    便聽著裏頭的男人,又一次的摔了,那熬了不知多少時辰的藥湯。


    “給我滾出去!”


    周圍圍著的下人們自然不敢言語。


    偏偏憐月穿堂而入,瞧著那地上的黑黢黢的湯汁,和早已碎掉的玉碗,也隻是猶如往常一般。


    她走上前,安靜的處理好了一切,又讓人換了碗湯汁。


    “大爺今日怎麽又不肯喝藥?可是有什麽不如心意的?”


    他扭過頭去,心中不滿,也不想與其言語。


    這副模樣,倒讓憐月瞧著有些嬌羞。


    “讓我來猜猜…這院中一切都由大爺為主,大爺今日又因何不高興呢?”


    憐月在屋子裏轉著圈,順便又將屋內的窗戶全都打開了。


    微微的徐風吹來,今日的太陽也是極好,照的人暖呼呼的。


    “因為……我?”


    憐月走了過去,臉上帶著笑意望向眼前的男子。


    而他卻不動聲色,似乎好像這不過是憐月的獨角戲。


    憐月也早已習慣。


    自從入了棲鶴堂。


    或許是整日要照料他的起居,憐月的內心卻也安定了許多。


    再也不用像從前那般日夜後怕,更也不必擔心自己睜眼又再次落入宋無憂的手上。


    “院外遇見了世子夫人,許久未見,瞧見夫人身上帶傷,便說了兩句話,耽誤了時辰,不是我不想來。”


    新換的湯藥遞了進來,憐月遞到了他眼前。


    “我保證…下次不管發生何事,一定會第一時間出現在你麵前,絕不會耽誤,可好?”


    他盯著憐月看了許久,才默不作聲的拿過了一旁的藥碗,一飲而盡。


    果然。


    就是個小孩子罷了。


    哄一哄,什麽事都如舊。


    “大爺的身子因為沉屙舊疾,總是躺在床上,也不曾出去見人,腿的肌肉難免萎縮。”


    她的眼睛透過那被子瞧向那雙腿。


    “所以我便同人學了些按摩的手藝,今日天氣好,不如我扶著大爺去院中坐會,順便替大爺按按雙腿如何?”


    他又是那副不作聲的模樣,不拒絕也不接受。


    憐月早已習慣,便伸出手之前拿過了一旁的拐杖,另一隻手則是將人從床上拽了起來。


    他蹙了蹙眉,身旁侍奉的人從來都沒有與他這番放肆。


    那些人別說是如此拉拽。


    就算平時服飾之上有半分碰觸,都要請個罪過。


    他心上明了,自己雖是廢人之身,卻頗得老夫人重視。


    若出了事,那是,這滿院的奴仆都得賠命。


    自然無人願意待他從善。


    許久不曾遇見如憐月這般毫不在乎之人。


    “別碰我!”


    說著便伸手將憐月的胳膊推了出去。


    “你可還知男女大防,你我之間怎能有如此親密之舉…還不趕緊退下?”


    他那雙腿更是他無法言說的痛。


    沉屙舊疾的折磨也不過是身上疼痛。


    可是…那雙腿才真的是心病。


    他曾經也有意氣風發之時。


    可終究一朝病變,便卻隻能委於這一室之間,一床之榻。


    從此猶如木偶般,任人拿捏。


    那宋無憂雖有妒忌他之色。


    又怎知宋鶴眠並無妒忌他之心。


    他可張揚肆意,更可仗著侯府世子之身,肆意闖禍。


    宋老夫人雖看似對其處處責怪,實則也有疼愛之心。


    否則既以他所做之事,又如何能……


    憐月卻不顧念宋鶴眠的拒絕之意,甚至以替他尋了外衣。


    又再次伸出手,這次不由他如何掙紮。


    雖說男女體型卻有差距。


    她畢竟做了那些粗略活計,手上的力氣自然要比一個病人更大些。


    拖拽著也將人挪到了院內。


    今日陽光正好,剛好此刻又是午時,溫熱的陽光照在身上,讓人感覺無限生機。


    院內的幾處花朵也如今綻放,顯得整個院子生機勃勃。


    他眯著眼,望向天空。


    已是數不清的日月春秋。


    再次感受到了這自然的日光。


    室外的威風凜凜,又同室內的有所分別。


    照伏在臉上,更帶了些許觸覺。


    憐月看著那雙腿。


    卻在記憶中一直回憶。


    這位大爺平時連帶著照顧他的下人都被鎖在棲鶴堂。


    不見任何外客。


    甚至就連家中人也很少相見。


    棲鶴堂也在侯府所有布局的角落之中。


    憐月上一世很少能夠見到這位大爺。


    殊不知他的死,究竟是因為經年的沉屙而亡?


    還是宋無憂……


    總之還有半年,一切都尚且還來得及。


    她那雙小手扶在男人的腿上,雖有些並無知覺,可原本男人閉著的雙眼又睜開了。


    那眼眸中帶著幾分警惕地望著她。


    “我剛說過了…交給你按摩小腿的。”


    他剛要說不用,便感覺到那女子的小手已經覆在自己的小腿上。


    那處的細肉因常年沒有運動,而此刻略顯得有幾分稀軟。


    而不過一會,卻在憐月的手上發了些紅,更能感覺到有幾分熱氣。


    “那師傅說,如果按摩之後,仍還會有些發紅發熱,便就說明還有機會能站立走路,大爺…你也不想一直躺在床上吧?”


    憐月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而他已經看了憐月良久。


    二人的目光相撞,不知為何引起了幾處火花。


    “嗯。”


    他匆匆的別過眼神,似乎被憐月眼中的灼熱燒得幹幹淨淨。


    憐月倒覺得無事發生。


    又伸出手拿過另外一隻小腿繼續按摩。


    ……


    直到下午。


    日頭慢慢的落下,在天邊染出了一處紅霞。


    憐月才再度將他挪到了室內。


    此刻渾身溫熱,雙腿又不似從前那般冰冷。


    他那臉上也滿是享受,緊閉的雙眼,和逐漸安穩的呼吸。


    憐月傳了話去讓人莫要打擾。


    她也便退了下去。


    宋鶴眠隻覺得這是自己這麽多年來安睡最久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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