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半月,席容煙都在養心苑裏住著,她早早的去皇後那兒問了安,又跟隨著眾人退下。


    從皇後那裏退下後,席容煙就很少會去南苑的園子裏逛,就留在養心苑的園子裏。


    因為她出現在其他人麵前時,她們雖不言語,但眼神裏透出的疏離光芒,讓她知道自己是極不討人喜歡的。


    便索性就留在養心苑裏,她們也看不見她,兩廂安好。


    這日席容煙照舊從皇後那裏打算退出去,皇後卻在後麵叫住了她。


    她回頭,隻看見皇後溫和的朝她笑道:“這些日鮮少見你出來,今日日頭正好,便一起去湖心亭坐著說說話吧。”


    說著皇後低低看席容煙一眼:“都是在後宮裏侍奉皇上的,你也別總是一個人。”


    皇後說完還站起來,走到席容煙身邊,牽著她的手笑道:“與本宮一起走吧。”


    席容煙低頭看向皇後握向她的手指,知道不能拒絕,又抬頭看向皇後點頭:“好。”


    一行人去了湖心亭,皇後拉著席容煙坐在最中間的位置,又對其他人道:“都是姐妹,你們平日裏也多陪著珍嬪說說話。”


    “珍嬪剛進宮沒有多久,與你們不熟,但你們記清楚,皇上是最厭惡那些嫉妒的,該和睦就要和睦。\"


    說著皇後側頭看向席容煙,聲音輕柔:“本宮之前便與你說過,往後你要是受了什麽委屈,便來與本宮說就是。”


    “本宮一定嚴懲不貸。”


    席容煙看著皇後此刻的麵容,雍容華貴,身姿端莊,本就是溫和雅致的麵容,輕柔的淡笑起來,便讓人覺得脾氣極好。


    隻是讓人冷落疏遠她的,背後推手不就是她?


    但她麵上也感激的道:“嬪妾謝過皇後娘娘。”


    皇後又握著席容煙的手笑:“你倒是低調,本宮協理六宮,本就是要讓後宮和睦,少生事端。”


    說著皇後視線掃過席容煙身上的軟銀輕羅百合裙,又看了一眼她耳邊點綴的金絲牡丹墜子,最後視線掃過她脖子上那一圈顆顆飽滿圓潤的珍珠,又落到席容煙的的小腹上。


    她笑著伸手摸過去,問道:“你日日住在養心苑,這些日子肚子可有動靜了?”


    坐在旁邊的其他人,不由也將目光放在了席容煙身上。


    席容煙知道皇後這麽問是真關心她肚子,現在不過是怕她隱瞞,偷偷先懷著罷了。


    但其實她住在養心苑,與皇上也隻是有過一回。


    那回夜裏後她身上酸酸軟軟的沒有那個心思,皇上夜裏也隻是抱著她入睡。


    其實她能感覺到皇上隱忍著,但皇上從來也沒有強迫過她。


    後頭她又來了小日子,這兩日才過去。


    席容煙笑了笑搖頭道:“嬪妾還沒那個福氣。”


    皇後笑道:“你還年輕,又日日與皇上歇在一處,本宮是怕你有了又不知,誤傷了孩子。”


    又道:“本宮身邊的嬤嬤會些醫術,便讓她給你診診。”


    說著皇後讓身邊的嬤嬤過去給席容煙診脈。


    席容煙坦然的將手腕露出來,任由那嬤嬤把脈。


    才一小會兒,那嬤嬤便朝著皇後搖頭:“珍嬪娘娘的確還未有身孕。”


    皇後隻是淡淡的點點頭,又看著席容煙歎息道:“皇上許久不添子嗣了,但願妹妹能早添一樁喜事,給皇上開枝散葉。”


    “那時候皇上一定會高興。”


    “說不定又升了妹妹的位分。”


    席容煙握著團扇,坐姿秀麗,淡淡然唇邊一抹婉約的笑意:“能為皇上誕下子嗣,是嬪妾的福氣,旁的不敢多想。”


    皇後笑了笑,又讓席容煙待會兒留下陪她一起用膳。


    席容煙看了一眼旁邊玉竹的神色,自然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她知道皇後做的所有事都有目的,忽然這麽拉攏她自然也是。


    她也能夠拒絕,便說中午要陪皇上用膳,皇後定然也不能為難她留下。


    雖說轉念一想,皇後事事看起來都滴水不漏的性子,應該也不會在現在這樣明目張膽的害她什麽。


    但席容煙還是拒絕道:\"嬪妾中午時還要伺候皇上用膳,請皇後娘娘等嬪妾問過了皇上吧。\"


    皇後塗著丹蔻的手指緊了緊,又笑道:“本宮隨口提的,你既要侍奉皇上,那便不用陪著本宮了。”


    說著皇後又叫了麗妃過來,將麗妃手邊的二公主玉婉牽到懷裏,低頭捏了捏二公主圓潤的臉蛋。


    又拿了個果子放到二公主手裏逗了逗,才抬頭對席容煙笑道:“這孩子自生下來便是個懂事的,模樣生的也喜人可愛,你瞧瞧,才四歲,模樣便俊俏。”


    席容煙看向二公主,二公主的確生的極好,小小年紀那一雙黑溜溜的眼睛便好看的很,皮膚白淨,五官漂亮,不難看出長大後定然是美人坯子。


    麗妃本就容貌不俗,看起來柔弱又嫵媚,在這些後妃裏也是排在前頭的,皇上本也俊美,生下的二公主自然也不會差。


    這會兒二公主被抱在皇後的懷裏,不像上回撲來又來拉自己首飾的天真模樣,此刻拘謹的乖乖坐在皇後懷裏,顯然是有些害怕皇後的。


    席容煙往旁邊的麗妃身上看了一眼,又見麗妃滿眼擔心的看著自己孩子,手指緊張的絞在一起。


    席容煙垂了目光,視線放在二公主臉上,點頭附和皇後:“二公主粉雕玉琢,也的確討人喜歡的緊。”


    皇後卻又歎息:“隻是二公主生的好,卻一年裏難見她父皇兩回,也是個可憐的。”


    “上回她見皇上,還是在皇上壽宴上被領前去磕了個頭,就被牽走了。”


    “本宮也心疼這孩子。”


    席容煙的視線對上二公主圓溜溜的眼睛,小家夥緊緊瞧著她,眼裏有一絲糯糯的怯意,又不停看向旁邊的母親。


    席容煙不由又想到那日在明德殿,皇上看大殿下冷淡的神情。


    皇後的目光轉向席容煙,溫聲道:“妹妹如今得寵,本宮瞧得明白,皇上是真心喜歡你。”


    “若妹妹願意,也勸著皇上也抽空去瞧瞧這孩子吧。”


    說著皇後將二公主放到席容煙懷裏:“妹妹也抱抱這孩子。”


    席容煙一愣,懷裏被塞了個暖呼呼的小家夥,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奶香氣,她捏了捏二公主的手,又抬頭對皇後道:“嬪妾自然願意勸的。”


    “隻是嬪妾隻是一妃嬪,說的話不比皇後娘娘的重要,還是皇後娘娘勸皇上應該更合適。”


    宋賀蘭一頓,又麵色淡定的看著席容煙:“現在皇上日日與你呆在一起,就連本宮也見不了皇上幾回。”


    說著宋賀蘭淡淡笑了笑:“你要是不願答應,本宮也不會強求。”


    席容煙笑了下:“嬪妾自然是樂意的,隻是嬪妾人微言輕,覺得皇後娘娘更能勸皇上罷了,要是沒勸動,皇後娘娘也別怪嬪妾。”


    皇後抿了抿唇:“你盡管提就是,本宮自然不怪你。”


    坐在席容煙懷裏的二公主顯然要活潑了一些,小手不停的去抓席容煙身上的首飾。


    她今日身上的衣裳名貴,蠶絲與金線銀絲織的,衣襟上點綴著寶石,領口處還有一對透綠翡翠。


    腰上還佩著一條用珍珠穿成的墜子,中間一大顆東珠十分顯眼,一瞧就價值不菲。


    席容煙在養心苑的衣著首飾穿戴,都是皇上為她準備的,若是依照席容煙本來的性子,是不願穿這些出來的。


    二公主喜歡席容煙腰上的墜子,或許是沒見過這麽大的珍珠,就拿在手裏好奇的看。


    這年紀的孩子幾乎都是這般事事好奇。


    席容煙倒不覺什麽,旁邊的麗妃卻要過來將二公主從席容煙身上抱走。


    皇後看了麗妃一眼,慢聲道:“二公主喜歡珍嬪,你何必抱走?”


    “要是皇上真去看二公主,不也是你造化?”


    麗妃愣了愣,臉色蒼白,忙又退了下去。


    隻是那墜子是用銀線穿的,二公主孩子心性自然也不懂得看護珍惜,隻聽得啪嗒嗒幾聲,墜子上的珍珠紛紛滾落到地上,落了一地。


    二公主被嚇住了,一張小嘴就哭了起來。


    席容煙身後跟隨的宮女忙蹲下去撿珍珠,麗妃又著急的過來給席容煙賠罪。


    席容煙懷裏抱著二公主輕聲細語的哄著,又抬頭對麗妃含笑道:“也不礙事的,我也不怪二公主。”


    “上回那條二公主喜歡的瓔珞沒有送成,這回還想將墜子送與二公主的。”


    “倒是嚇著二公主了。”


    說著席容煙從懷裏掏出帕子來,低頭輕輕為二公主擦淚。


    那白嫩又肉乎乎的小臉兒手感極好,哭起來眼眶暈染成薄紅色,霎是漂亮。


    麗妃愣愣看著席容煙憐愛抱著玉婉的模樣,不覺眼眶一酸,心知席容煙怕是這後宮裏唯一心善的人,默然收回了要去抱女兒的手。


    皇後看著這一幕,又看了麗妃一眼,抿了抿唇,若有所思。


    最後珍珠都被撿起來放到一個碟子裏,二公主在席容煙懷裏也沒哭了。


    眾人看著那碟子裏那顆最大的東珠,幾乎半個手掌大,這樣貴重的東西,竟然隻是珍嬪腰間的一個墜子。


    並且還輕易說要送人。


    那可是皇上賜的東西,珍嬪是真的不在意皇上會怪罪,還是知道皇上不會怪罪。


    眾人神色各異,又看席容煙抱著二公主一身木槿色,春日晏晏的光線落在她身上,不施朱粉,山眉水眼,細膩又白淨瑩透的皮膚如春後梨雲,蛾眉帶秀。


    僅僅是低頭哄著二公主的模樣,就讓人看了移不開眼。


    麗妃也同樣容色出眾,隻是那姿態到底不如自小名門世家出身的席容煙姿態雅致,一舉一動都有教養規矩,盈盈含笑,低眉細聽,溫聲細語,都讓人見之流連。


    不由又隱隱明白了皇上為何這麽喜歡珍嬪。


    王寶然坐在角落處看著席容煙,又默默看著那碟中的一盤珍珠。


    到底是心裏有嫉妒的。


    沒人不會嫉妒。


    席容煙身上這一身,那些首飾,她輕而易舉的就能得到。


    她想起她初初進宮那一年,家裏沒有祖產,隻靠著父親的俸祿,拮據的很,因著進宮,父親用餘下的銀子為她置辦了進宮的行頭首飾,但在那些自小出身優渥的世家貴女麵前,依舊顯得黯然無光。


    三年。


    即便她聽著像是被皇上寵過,但又退的了無蹤跡。


    她謹小慎微盡心侍奉,席容煙輕易就得到了她做夢都想要的東西。


    自己終辜負家裏的期待,始終也沒有幫到過家裏。


    皇上再不會看她一眼了,她明白。


    席容煙看總算哄好了二公主,又見著二公主往麗妃那邊看,便朝著麗妃道:“瞧著二公主想母妃抱呢。”


    麗妃這才忙過來將二公主抱在懷裏。


    皇後對席容煙笑道:“看你與二公主倒是投緣,往後便多去找麗妃說說話,說不定你倆能說得上話的。”


    說著皇後側頭看向麗妃:“你平日裏空閑的多,也多去找珍嬪說說話。”


    麗妃忙點頭答應。


    一直坐到快正午的時候,皇後才讓眾人散去。


    她看著席容煙離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身邊的麗妃,低低落了一句:“去本宮那裏。”


    說著就攏著袖子往前走。


    麗妃抱著二公主的手緊了緊,她不能不聽皇後的話,她的兄長父親都是依靠著忠勇侯府活著的。


    回了養心苑的時候,皇上還沒有回來。


    席容煙往對麵的閣樓一看,就能看到皇上在窗上時不時透出來的影子,那是皇上還在忙碌。


    即便來了行宮裏,也依舊有早朝,政務從來沒有耽誤過。


    她看著那側影忽然回頭,兩人視線對上,席容煙臉一熱,連忙別過了頭。


    這會兒離用午膳還有會兒,席容煙又去養心苑的水池邊看鯉魚。


    她側身手臂搭在圍欄上,問起玉竹日子,也不知日子過得快還是慢,大半月就過去了。


    玉竹彎腰過去席容煙耳邊道:“皇後娘娘讓您勸著皇上去看二公主,背後的意思誰不知道呢,不過就是想讓皇上重新想起麗妃罷了。”


    “麗妃奴婢瞧著也瞧不出什麽脾性出來,但容貌的確是極美,可聽說麗妃曾是皇後的侍女,那定然是皇後的人。”


    “奴婢瞧著,主子沒必要真去與皇上說,萬一皇上念起舊情呢。”


    “畢竟皇上後麗妃有了公主,那邊說明曾經是受寵過的。”


    席容煙撐頭在圍欄上,低頭看著池子裏的鯉魚出神。


    其實這些話不用玉竹說,她心裏也清楚。


    但皇後在眾人麵前說了那話,她怎麽也要應下。


    如果往後皇上真去看了二公主,麗妃可能會重新入皇上的眼。


    皇上不去,別人也是說她善妒,一人霸占著皇上。


    皇後對她總是帶著試探和算計,看麗妃對皇後那謹小慎微的樣子,估摸著被捏著命脈。


    也是,曾經是皇後的侍女,家裏估計有人被忠靖侯府拿捏著,又有什麽自由自尊?那不過是皇後一個固寵利用的工具罷了。


    她淡淡道:“二公主是皇上的女兒,我提一下也沒什麽。”


    其實席容煙隱隱覺得麗妃應該是不會得寵了。


    皇上若在意二公主,真要去看望,也不需要別人提醒。


    皇後定然是勸過,皇上依舊沒去,那便是真不願去。


    席容煙倒不擔心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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