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不涼不燥,甲板上人影憧憧,可裴韞隻安閑一坐,就無聲地攝取了每一道視線。


    許盡然的腳步滯了片刻,還是朝兩人走過去。


    她很想掉頭就走。


    但走的話,她的頭,怕是真的要掉了。


    “莊總。”


    許盡然微笑著,“昨晚您可是失約了,我敲了好久的門。”


    莊萬貫流連的目光從許盡然腿上不舍地移開,笑嗬嗬地拉著許盡然貼身坐下。


    “我自罰一杯。”


    喝完,卻沒有介紹許盡然的打算,一邊握著許盡然的手,一邊和裴韞聊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題。


    而裴韞的視線,自始至終都沒有放在許盡然身上,好像壓根不認識她,又或者她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但許盡然卻感到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渾身都有些僵硬,臉上的笑容堪堪維持。


    桌子下,莊萬貫的手已經摸索到她的裙邊。


    許盡然忍了忍,噌的一下站起來,壓著惡心,軟語道:“風有些大了,莊總要不要先去房間休息一下?”


    莊萬貫哪裏聽不出話中的意思。


    他早就饑渴難耐,聞言就準備攬著美人告辭了。


    裴韞卻偏過頭,突然道:“關於合作,我想都談得差不多了,莊總應該沒有別的考慮了吧?”


    礙著許盡然,莊萬貫猶豫了下,才道:“……自然……自然,跟裴氏合作,必定是雙贏的局麵。”


    此話一出,相當於把許盡然拒之門外。


    莊萬貫止不住惋惜,許盡然年輕幹淨,身材樣貌都是極品,他喜歡得緊。


    雖然早就有意跟裴氏合作,但他原本是打算著先把人吃到嘴裏再說。


    大不了吃幹抹淨,給她點錢打發了。


    沒想到,被裴韞一句話逼得當眾挑破。


    裴韞淺淡一笑,朝不遠處一個女人看了一眼,女人收到示意,含笑走過來。


    白裙青澀,是莊萬貫喜歡的款。


    裴韞道:“莊總累了,去陪莊總休息吧。”


    見狀,莊萬貫心中的不滿消散了大半,客氣一番,高興地摟著女人離開。


    許盡然站得像尊雕塑。


    腦中既淩亂又空白。


    江縱的威脅如在耳邊,沉到穀底的心,卻生出幾分詭異的解脫感。


    片刻,許盡然坐到裴韞對麵。


    壓著唇,憤怒的眼睛瞪得滾圓。


    “昨晚你們根本沒有談好,你在騙我。”


    若是昨晚在莊萬貫房間留下來,她或許還有機會。


    裴韞卻沒有回答。


    平靜的眸子直直盯著她額角被粉底遮掩不住的傷口。


    “誰動的手?”


    明明語氣輕淡,沒什麽起伏,許盡然卻錯覺有冷意劃過。


    額角被她刻意忽略的刺痛,好像被人按了一下,突然疼得清晰。


    許盡然深吸一口氣,挺直脊背。


    “不關你的事,騙子。”


    裴韞垂下眼簾,拿起手機發了個消息,放下,慢悠悠地喝了口摻著冰塊的酒。


    這才輕掀唇角,帶著抹譏誚的笑。


    “你實在想陪睡,現在去也來得及,三個人的床應該不算太擁擠。”


    裴韞視線幽幽下落。


    “去之前,最好把你脖頸上的痕跡遮幹淨,不然,你可爬不上他的床。”


    許盡然微僵,桌下的手攥得發青。


    這時,一名服務生走來,盤子裏端著一支藥膏。


    對著裴韞尊敬地道:“先生,這是您要的藥。”


    裴韞看了眼許盡然,服務生立刻有眼色地把藥膏放到許盡然麵前,退了下去。


    藥盒上是一大串英文,許盡然瞥了一眼,看不太懂。


    這個道貌岸然的禽獸,惺惺作態。


    她扯下額側碎發,掩住傷口,冷硬著聲:“不需要。”


    裴韞眸子裏染上意味不明的笑。


    “不是治你上麵的傷。”


    許盡然腦袋嗡的一下,像被人迎頭澆了一瓢燙水。


    臉上青紅交替。


    偏偏裴韞還作出一副懵懂的樣子,真誠地發問:“我想請教一下,你是第一次,是怎麽染上的病?”


    許盡然捕捉到裴韞濃睫下惡劣的笑。


    她霍地掏出手機扣在桌麵上,紅眼死死盯著裴韞,厲聲道:“我知道你是裴氏的太子爺,你有權有勢,但若是我手機裏的錄音傳播到網上,我不信掀不起一點風浪!”


    “反正我已經無路可走,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們且試試看!”


    許盡然像隻渾身炸毛的貓,拚盡全力去威懾對方,然而裴韞依舊氣定神閑,手中的酒都沒有被晃動半分漣漪。


    許盡然覺得自己像個張牙舞爪的小醜。


    “想好要多少錢了?”


    裴韞掀眼看她。


    喉嚨滾了又滾,仿佛過了很久很久,許盡然才咬著牙一字一頓吐出:“二十萬。”


    與之一起吐出去的,還有她所剩無幾的尊嚴。


    指腹被掐出道道紅印,她像是感覺不到疼。


    一記輕笑,裴韞一副溫潤無害的模樣,嘴卻像淬了毒。


    “很自信,但你不值這個價錢。”


    裴韞欣賞著許盡然的表情,繼續道,“錄音能證明什麽,證明你主動投懷送抱,又中途反悔?而且你知不知道,你方才的話,已經構成了敲詐勒索罪?”


    他笑著晃了晃手機,“你覺得哪段錄音更有效?”


    勝負已分。


    許盡然蒼白著臉,如墜冰窖。


    裴韞懶懶後靠,將手枕在腦後。


    “但二十萬也不是不可能。”


    他唇角微揚。


    “你再陪我睡一次,說不定我會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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