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一堆人對這行有錢人罵罵咧咧,當然也罵見錢眼開的客棧。


    就希望早日關門。


    裴猊沒驚動任何人,靜靜地守在屋頂上。


    這世子比他到得更早,一同坐著的還有個身穿官服的人,想來便是桑七口中說的刺史。


    “周大人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啊!”鄭大少爺弓腰將刺史迎在了上首。


    刺史擺擺手,反而讓世子坐在了上首。


    鄭承業臉上僵硬了一瞬,他沒想到一個被流放的世子還能被刺史這麽對待。


    看來白日還是太衝動了。


    他當即端起酒水,“世子,我先自罰三杯,少不經事,衝撞了世子,世子大人大量,別放在心上。”


    衛樂湛笑得溫潤,像是完全不記仇一般,端起酒杯就喝了,“衛鄭兩家本就是親戚,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周刺史看著這和睦的一幕,也喝了一杯,“既然有緣來了循州,便都是朋友。”


    拋開存在衙門的休書和此行的目的不談,大家都是體麵人,怎麽能不和睦呢。


    衛樂湛點點頭,取出了金釵,“這雖是二嬸的嫁妝,但承業若有意,也隻好割愛。”


    鄭承業臉上的笑差點沒繃住,“世子哪裏話,我怎麽會要阿姐的嫁妝,白日就是初見阿姐,太激動了。”


    衛樂湛笑笑,把金釵又收了回來。


    這金釵還能再去給小七,她肯定是喜歡的,才時時戴在身上。


    他給了周刺史一個眼神。


    周刺史挺著大肚子,臉上的肥肉都跳了一下,他輕咳一聲,極盡委婉地問道,“不知承業此次來循州是有何生意上的要事,要是有下官能幫忙的,一定不要客氣。”


    鄭家雖是商賈之家,可那是皇商,尤其是很會經營人脈的皇商,他這四品可不敢得罪。


    而另一邊,世子確實拿捏住了他的死穴,他克扣循州百姓繳上來的稅銀,販賣私鹽謀得暴利,這兩條隻要呈上去,他就是誅九族的下場。


    他明明做得這麽隱蔽,經了十幾人轉手,卻還是被世子查了個一清二楚。


    更別說還有崔家來提點的信。


    他是有幾個腦袋能去和崔家鬥。


    鄭承業哪能聽不明白這話其中的意思,趕他離開循州是吧。


    “不瞞周大人,鄭家在循州的商鋪經營蕭索,歲入不及其它地方半分。我這才緊趕慢趕地來看看究竟怎麽回事。”


    周刺史歎了口氣,“循州常年有雨,瘴氣極重,人也是最少的,歲入少是很正常的。反而是承業你在這呆久了,反而會被瘴氣毒害啊!”


    衛樂湛也開了口,“嶺南不光瘴氣,山匪猛獸更凶狠,流放路上便有兩人被猛獸生生咬死。”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鄭承業。


    真在循州殺了他會很麻煩,但若是惹急了他,該殺便殺了。


    徐管家額上浸出冷汗,看著跟著刺史的帶刀護衛,提著一顆心拽了拽鄭承業的袖子,“大少爺,我突然想起來,剛剛收到矩州的鋪子今日全都遭了竊,損失慘重。”


    鄭承業順坡而下,極為遺憾地歎了口氣,“我還想在循州多待些時日和世子周大人多飲酒暢談,可惜…”


    周刺史臉上的笑都要藏不住了,“無礙無礙,有緣自會再見!”


    衛樂湛站起了身,“承業既有要事要忙,我們就不打擾了,回京再敘。”


    鄭承業心裏轉了一圈,衛家還要回京…這個姐姐便不能得罪狠了。


    “一定!回京再敘!”他行了一禮。


    衛樂湛矜貴地點了下頭。


    周刺史回了一禮,屁顛屁顛地跟著世子走了。


    等徐管家將人送走後,便看到鄭承業仍坐在下首的太師椅中。


    完了,這主子肯定受氣了。


    “人都送走了?”


    徐管家擦擦頭上的汗,“都送走了,主子,不早了,早些睡吧。”


    鄭承業一把將桌上的東西全掃在了地上,“睡?你看我睡得著麽!”


    徐管家年紀大了,在鄭家兢兢業業一輩子,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可在這新主子麵前,就像個孫子一樣,大氣不敢出。


    “鄭凝珍那個賤人!和她那死了的娘一樣好運氣!衛家都被流放了!我還得受這氣!”


    徐管家累了,“大少爺,要不我尋個殺手,去買了她的命讓您消消氣?”


    鄭承業憤怒得麵目扭曲,“死?我要她生不如死,跪在我麵前舔我的腳!!”


    徐管家犯了難,不敢說話了。


    鄭承業目光陰狠地看著他,一巴掌拍在了桌上,“說話!剛不挺能說的麽!現在就啞巴了?!”


    徐管家被嚇得身子顫了一下,被老爺指派到大少爺身邊的人可就隻有他還活著了,其他人墳頭都快長草了…


    這大少爺還特別能折磨人,死都沒個幹脆。


    “我們還是得離開循州,再派人來循州把那賤人綁到少爺麵前。”


    鄭承業臉色和緩了些,“這還差不多,我要活的,隨便弄,隻要有口氣就行。”


    徐管家直點頭。


    鄭承業揮了揮手。


    徐管家這才如釋重負地往屋外走去。


    “等下。”


    徐管家一顆心嚇得撲通撲通地跳。


    “去給我尋兩個循州的花魁來。”他得品品循州的當地特色。


    徐管家鬆了口氣,回頭應了是,腳步飛快地走了。


    鄭承業獨自呆在屋裏,將衣服全脫了。


    裴猊趕忙移開了視線,他怕髒了眼。


    此子如此易怒而不加收斂,下人又如此畏懼,難翻出風浪。


    “阿姐啊阿姐!你遲早要落在我手裏…”


    這聲不似對恨到骨子裏的親姐,反而像是對情人的呢喃。


    裴猊不欲再聽後麵的,唯恐髒了自己的耳。


    毫無聲響地走了。


    翌日清晨,桑七醒來穿好衣服後,便端坐著等裴泥。


    她覺得裴泥很神秘。


    裴猊掀開瓦片,就對上了桑七的目光。


    當真是勤奮的好弟子。


    他帶了筆墨紙硯來,放在了桌上。


    桑七顧不上這些,先緊張地問,“夫子,怎麽樣?”


    “鄭承業會離開循州。”


    桑七鬆了口氣,卻又不信事情會這麽簡單。


    昨日那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就這麽簡單?”


    “還會暗中派人來擄人。”


    桑七覺得這才對,可也很擔心,自己和嬸嬸都不會武,真被擄走可能命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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